挚友之交,当如一份清汤火锅米线

和交心的朋友在一起,即使不说话,也不会感到尴尬。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分别多年的朋友从深圳回来,我在人潮攒动的航站楼一眼就看见了她。她穿着素色的厚棉服,圆着一张脸,还是老样子。我们微笑地望着彼此,简单的拥抱。原以为多年不见的我们,会在机场激动跳脚、兴奋大叫,没想相遇的那一刻,我们很平静。

“饿了吧,想吃些什么?”我问,吃是永恒不变的话题。

“走吧,火锅米线。”

听到这四个字,我笑了笑,果然在我的意料之中。我和朋友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玩耍,几乎天天黏在一块。分开过最长的时间,就是三年前她离开家乡去深圳工作的日子。我们许多爱好习惯都类似,都喜欢看书、喜欢音乐、喜欢吃辣,尤其爱学校大门旁的火锅米线。

火锅米线源自重庆,红红的火锅底料,加入一大勺大骨熬制的高汤作为米线汤底,再加入千层肚、午餐肉、豆皮、木耳等配菜,大火烹煮。待汤底沸腾后,放入一把米线。米线是提前泡发好的,白白的,略粗,只需在沸腾的汤底里汆烫几十秒就熟了。煮好的火锅米线必须用大碗装盛,再配上一双筷子和一只大木勺,一碗色泽红艳、麻辣鲜香的火锅米线就完成了。

既然是用火锅底料煮制的米线,不用我多说也知道有多辣。但作为地道的爱吃辣的南方人,无辣不欢是我们的信条。尽管每次和朋友在店里被辣得涕泗横流,我们也不在乎,还是依旧钟情于那一碗嘿麻嘿辣的火锅米线。

出了机场,我和朋友来到过去我们常光顾的这家火锅米线店。店铺的食客很少,老板娘好像认出了我们,询问我们是不是还是要两份泡椒火锅米线。朋友连忙打断,说要一份番茄火锅米线,清汤的。一边笑着跟我说已经好久不吃辣了。我很诧异,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要了一份清汤火锅米线。

看着旁边桌被火锅米线辣得直吸气的小孩,我好像看到了我和朋友过去的样子。下课之后,我们飞奔进店,点两份泡椒味火锅米线。我们吃着火辣的米线,嘴也停不下来,一边谈论着在数学课上哼的小曲,在化学课上偷看的爱情小说。

聊到兴奋时,前仰后合,眼泪都笑出来了。不过眼泪也可能是被火锅米线辣出来的,但不管有多辣多烫,我们都大口大口的将米线呼入,很是尽兴。

那时,店里很嘈杂,我们讲话音量得提高八度。而现在,店里很静,我们却没有说话,她低头玩着手机,我则四出张望着。一会儿,清汤的火锅米线上桌了。肉色的高汤上,撒了一把翠绿的小葱,浮着金黄的油花,几块红艳的番茄从汤中冒了出来,将高汤染得略带淡红色。虽然颜色搭配不错,但比起辣味的火锅米线,这一碗看上去无聊透了。

我挑动着自己的米线,略带卷曲的千层肚、淡黄的豆皮、厚实的木耳、圆圆的鹌鹑蛋都相继露出水面,数量不多但种类丰富。没了红油的包裹,这些配菜都露出了本来的颜色,看上去,竟也透露出一种诱人的朴实。我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夹起一夹米线,煮过的米线白嫩湿滑,轻轻一吸,米线瞬间滑进嘴里。慢慢咀嚼,那爽滑细腻、略带嚼劲的口感有多美,只有亲自试过才知道。千层肚嚼劲十足,还带有淡淡的回甘,木耳肉质爽脆,豆皮绵软鲜嫩,鹌鹑蛋光滑Q弹。

朋友曾说,清汤的火锅米线都不配叫火锅米线。“你要是吃清汤火锅米线,那我们就基本友尽了!”朋友常这样调侃我道。看着朋友低头吃着清汤火锅米线,她吃得很快,好像很合胃口。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她曾经说过的话。

她去深圳前,我们约定即使分离,也绝不能忘了彼此。开始,我们每天都会聊视频,分享一天的见闻。可后来,由于工作的关系,我们有空才互传简讯。慢慢的又变成一周通一次电话。再后来,我们就只剩偶尔的问候寒暄了。以至于她什么时候不吃辣了我都不清楚。

我们各自吃着米线,没有了曾经的呱噪。只是简单的分享了自己近来的生活。中途我抬眼张望了一下,朋友便放下筷子,起身去别桌给我拿了一盒纸。我朝朋友笑了笑,用纸擦了擦滴在嘴边的油。朋友悄悄指了指旁边一桌吃火锅米线的小孩,小声对我说:“你知道吗,你以前被火锅米线辣哭的时候,就是这么狼狈!”

或许我们距离远了,或许我们联系少了,或许我们不再了解彼此了,但听完朋友这句话,我就知道,我们之间,一切都从未改变。一边看着面前这张熟悉的模样,听着她平静的讲述,一边呼入一口清汤米线,这一顿火锅米线我们吃得异常安静,我忽然觉得很安心,有种熟悉的味道涌上心头。

喝一口清汤,油脂让汤的口感厚实而饱满,配菜给汤增加了丰富的层次,番茄是最妙的,它给汤带来了一抹独特的酸。只一口,就体会到了什么是食物最原始的鲜美。我和朋友都端起大碗,将汤一饮而尽。少了曾经的火热,只剩下最纯粹的酣畅淋漓,和最平凡最真实的味道。

红油辣椒固然精彩,但清汤寡水也会有它的妙趣。我很庆幸,我能和朋友分享这没有杂质的美味。或许,人生不可能时时刻刻轰轰烈烈,大多数时候还是归于平静,不浮华,不客套,平淡如水。老友之交也当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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