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3日发往上海的信还在途中,兰芳4月4日晚写的信却奇迹般的已映入我眼帘。细看果不出我料,尤的言行已招致兰芳的不满,她不愿受人束缚、控制并有争取、创造新生活的意愿。
游无锡之约,兰芳欣然接受,为此正在一一策划、安排,字里行间表明她面对困难、争取成行的设想。
有意思的是,我在她梦中连连出现,其欢乐之情,难以言表……
伯清:好!
来信昨天拆阅,上星期五中午我去了你家,伯生、妈妈都在,留我吃了午饭。妈妈问我是否收到你信?我如实回答。妈也讲你有信给她,并已回信。告诉我伯英将要来家探亲,由于伯英与家中的关系不好,声称宁可不要家,也跟朱良源走,怕她惹是生非,叫我暂不到你家走动为好。
听了妈妈的话,自觉伯英太过分,不管怎样,养育之恩总难相报,何况她是阿姨所生。现在,伯英认为自己工作了,翅膀硬了,会飞了,不理家庭,看不起亲生父母,缺乏道德。我劝慰母亲耐气些,伯英回家就算了,反正过不了几年结了婚,好的回家跑跑,次数亦有限,不好就算了,事情做在理上,不必与伯英一般见识。
伯生把饭菜端上桌。吃的是面,有竹笋烧肉、枸杞藤、咸肉,还有父亲买回来的豆沙馒头,三人边吃边听唱片,蛮有劲的。为了听梁山伯祝英台唱片,直到中午1点15分才不得已起身离家,原因是1时30分有我课。临走时,我讲你快要探亲了,母亲一惊,忙问什么时候?我讲约7~8月份。母亲说写信叫你勿急于回来,等佩君分配了工作后再讲。我未插话,也没讲你我有约之事。
本星期一晚饭后我又去了你家,这是你走后第一次晚上去你家,为的是伯生说三日去安徽,我想送十斤全国粮票给他。妈妈讲伯生去同学家了,安徽也不去了,那里的东西请别人代处理,没什么大事,来去安徽要花一笔钱。我觉得也是。父母正在吃晚饭,邀我同吃,我说已吃过。母问我听唱片否?我点头,结果我再次听了梁祝、志愿军未婚妻、评弹蝶恋花,直到8点半才告辞,回到家已是9点半。谁知,当天晚竟梦见你回来了,梦中的情景是甜的,详情难以启口,算了,不讲了,你自己猜吧,哈哈!!!
我迪格(这个)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乱写一通,尤其对你更是想到啥写啥,不笑我吧?字写得七歪八斜,难看极了。我不与人书信往来,自己的字难以见人是一种原因,然而这种现象在你面上却不存在,连我本人亦不知是什么缘故所致,奇怪得很。
伯清:表姐对我较好,似乎离不了我,究其原因是她以前许多朋友没一个轧长到今天的。曾有一位女友后成为他在苏州兄弟的妻子,由于此人上海另有所爱,现已离婚。表姐兄弟脾气古怪,任何事只有自己,不管别人,嘴上马列主义一套,总认为本人是纯马列主义者,使人看不惯。我与这位仁兄,接触勿多,出于礼貌当兄长看待。前两年表姐求我帮她弟设法拍张胃部x片,经查确诊为严重胃溃疡,入院动了手术。住院期间,我与表姐同去看望,谁知得不到好报,最近他来信给表姐夫(此信被表姐拆看),信中说他病中表姐有心安排,将我介绍与他,他本人根本无此意,劝姐夫出面阻止,并与我断绝关系。这些表姐倒是直率相告,气得我无话可说,表姐为此大发脾气。
表姐的兄弟凭主观臆想乱说一通,简直是无理取闹。我从没与他单独见面,更无感情流露,亦未在表姐面上谈及,他就这样出言不逊、无由瞎猜,是否患上了精神病?现在我深感去年不该去苏州,即使去苏州也该住自己姐夫的哥哥那里,否则哪会发生这样岂有此理的事!。
伯清:我目前的心情十分矛盾,不知如何处理,就表姐方面来讲,她很自私,一心为她自己想,舍不得放弃我,希望我不与你通信、来往。就说这次康年姑妈打算去宁波,表姐极力主张磊磊跟随,姑妈却显得不乐意,而我既舍不得磊儿离开,又想如果孩子去的话,今年暑假我就可借去宁波接磊儿,趁机赴你的约,所以还是倾向磊儿去。小磊本人不太愿意去宁波,只是听便大人做主,要走的话,本月底得动身。
我本人对表姐这几年的帮助、照顾表示感激,尽管她帮助的出发点并不纯粹出于同情,多为天下沦落人所致。接触中我与她许多方面存在矛盾,加之她兄弟一闹,我思想更是动荡,内心总觉得提不起劲。她顶希望我一个人不接触,事实上不可能,我终究不是她家的人。不过,她对我的好不能忘,一个人顺时忘记过去患难之交,是既没有情义又没人格、道德的表现。就这点而言,表姐为人确有问题,她用到人家是一副笑脸,用不着就视若陌人,这种角色我不会做,也没有这样高的演技。
告诉你,你帮了她这样的大忙,她却对你印象并不好,说你会玩弄词藻,资产阶级思想严重,不是我想象中的人,不利于我并批评我就是欣赏这一套,把人家看得好的不得了等等。对于这些,我是置之不理,每每谈到此事,我俩总是不欢而散。不过近来,表姐似乎觉得我宗旨难改,劝勿(不)醒,要与你断绝通信办不到,为了改善关系,她干脆不提此事,说什么高兴讲就讲来听听,信勿(不)过勿必提及,她自有办法知道,瞒不住她。
自己的生活靠自己创,摆脱控制、自力更生,要为自己、为磊儿前程建立一个家庭。要讲得太多,一时讲勿(不)光,若小磊去宁波,但愿表姐不要强行跟我去杭州。她很会耍花头,因前一段日子我心情不好,曾提出陪我去杭州玩,我没反应,倒是反问她暑假怎么安排?她没搭腔,看来是防你回来,此人很敏感。不过,你母亲是否也防你我外出游玩?怕影响你和佩君的关系?反正我讲了,除了兄妹,别的不提,越轨之事不是你我做的,一定光明磊落。
伯清,你真会动情,觉新与梅表姐之事是令人遗憾,我俩究竟与他们不同,社会在进步,万勿(不)要多想,想坏了自己身体,何苦呢!现在我们能这样畅快交流、通信很好嘛,大家精神愉快,往事重提免不了彼此内疚、寝食不安。当今,各人都有变化,只是我比你大,以后的事并不完全由我俩做主。对于康年,我可直说,思想动荡非常大,拿勿(不)定主见,总觉得横勿(不)好竖勿(不)好,从你母亲方面来看,似乎也只有视我为女儿是合情理的,故而还是保持现状最好,我也不敢寄托什么幻想。
我本人原先也想成名成家,康年体育上的一手令我佩服(至于如何相识,如何发展就不讲了),也是与其建立感情的原因之一,现在一切虽变了,自己思维仍未完全转过来,今后如何我不好讲。我应面对现实,讲实际,要真正幸福,工作上要尽心努力,不求出人头地,也总得拿得出手,不为国家想,也需为自己想。自己生活上有点浪漫,性格属静中有动,爱玩个痛快、不怕累,我现在非常希望畅游,迫切要散散心、开拓胸襟、拓宽视野。表姐讲我思想空虚,我不以为然,爱大自然有啥错,自己不是诗人,不会吟诗作句,可我会欣赏呀!这次若能与你同游江南,谅必愉快、有趣,但愿心想事成,我在争取,希望不落空。
今天喉咙不舒服,看了中医,按你寄来的方子开了三贴中药,效果如何,下封信告诉你。蔡医生对我的关心甚为感谢,代为致意为要,她如能来上海,我很想见见她。既然你这样信任她,关系甚好,我也会像你一般接待她并直言不讳,请再次转告欢迎她到上海。
友琴家我待收到信后自会去,你放心,我不多言。枚琼之事你自己处理。
好了,拉拉扯扯写了许多,我还得回福建路睡觉。8点45分了,不能再写了,余言留在下次写吧!但愿我不要再梦见你,省得我担心,祝上帝保佑你健康、愉快!
妹 73.4.4晚于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