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黛听见“烧铺子”三个字,指尖调香的银勺顿了顿,面上却没露半分慌色。
经历过家道中落、退婚羞辱,她早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了。
“嬷嬷稍等片刻,容我处理些琐事。”
她先对宫装嬷嬷温和欠身,转头看向来报信的小伙计。
“你去巷口找王捕头,就说沈青黛请他过来一趟,提‘冷梅香助他女儿治好头痛’的事,他自然会来。”
小伙计愣了愣,立马反应过来,上个月王捕头的女儿总犯头痛,太医都没辙。
沈青黛用梅花和薄荷调了款安神香枕,没几日就好了,这人情,王捕头记着呢!
果然,没等刘家人把火折子掏出来,王捕头就带着两个衙役赶来了,手里还攥着腰牌,往地上一亮。
“刘家的人,光天化日想纵火,真当京兆尹府是摆设?”
刘氏被堵在门口,脸涨得像猪肝,嘴里还硬撑。
“我女儿的名声被她毁了,我砸她铺子怎么了!”
“你女儿偷我母亲首饰、败坏我名声,官府早有定论!”
“你找壮汉砸我摊位,也罚过银子,如今还敢来闹?”
沈青黛走到门口,手里拎着那本《调香手记》,声音清亮。
“今日我若是让你动了我这铺子,往后京城的商户,岂不是都要被你刘家欺负?”
“王捕头,按律办事即可。”
王捕头本就向着沈青黛,当下挥手让人把刘氏和闹事的人都扣了。
“带走,再敢寻衅滋事,直接关大牢!”
看着刘氏撒泼被拖走的模样,围观的人都拍着手叫好,宫装嬷嬷也暗自点头。
这姑娘不仅手艺好,处事还这么利落,难怪皇后会看重。
等场子清净了,沈青黛才请嬷嬷坐下,泡了杯用桂花熏过的清茶。
“嬷嬷,皇后娘娘的美意我心领,但我有个不情之请。”
嬷嬷看着她点点头示意她说。
“进宫调香可以,可我这‘青黛香铺’不能停。
宫里的订单我会专人负责,保证不耽误,但香铺的日常经营,还得归我自己管。”
听完嬷嬷愣了愣,随即就笑了。
“姑娘倒是直爽,实不相瞒,皇后娘娘早料到你会这么说,特意吩咐了,只要你能调出合心意的香,香铺的事,你说了算。”
沈青黛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第二天一早就跟着嬷嬷进了宫。
皇后住在坤宁宫,见了她先没提调香,反倒拉着她看窗边的梅花。
“我听闻你这冷梅香,是用残梅做的?”
“回娘娘……”
沈青黛看着梅花点了点头。
“新鲜梅花贵,残梅虽落了瓣,却更有韧劲,熬出的香也更持久。
就像人,经了些波折,反倒更明白自己要什么。”
皇后眼睛一亮,她在宫里多年,见多了趋炎附势的人,倒少见沈青黛这般通透的。
当下就让她试着调一款“暖香”,要能驱散冬日的寒气,还不能太腻。
沈青黛也不含糊,取了晒干的桂花、陈皮,又加了点晒干的生姜碎,用蜂蜜慢慢熬煮。
没半日,坤宁宫就飘满了淡淡的暖香,不似寻常熏香那般冲鼻,倒像晒过太阳的棉被,让人心里暖暖的。
皇后闻着香,连说“好”,当即定下每月让沈青黛进宫两次,专门调香。
宫里的妃嫔们闻着新鲜,也纷纷找沈青黛订香。
贵妃要“清雅不抢风头”的香,贤妃要“助眠安神”的香,连太后都让太监来问,能不能调一款“忆旧香”,闻着能想起年轻时在江南的日子。
沈青黛干脆在宫里设了个小香室,派了两个得力的姑娘盯着,自己则回香铺打理生意。
有了“皇家御用调香师”的名头,香铺的生意更火了,不仅京城里的姑娘抢着来买,连江南的商队都专门来订货,说要运回去卖给江南的贵妇。
可没几日,麻烦就来了。
有个叫“锦香阁”的铺子,突然开始卖和“冷梅香”几乎一样的香膏,价格还便宜一半。春桃气冲冲地跑来。
“大小姐,肯定是有人偷了咱们的配方!”
沈青黛却没急,拿着锦香阁的香膏闻了闻,嘴角勾了勾:“这香看着像,实则差远了。
他们用的是香精,不是真梅花,闻着冲,半天就散了。
你去把咱们的香膏都拿出来,在门口摆个试香台,让大家免费闻,对比着看。”
春桃照着做了,果然路过的人一试就分出了好坏。
青黛香铺的香膏,闻着清雅,涂在手上能香一整天。
锦香阁的,刚闻着浓,走两步就没味了。
没几日,锦香阁的生意就凉了,老板还想找沈青黛求情,被她拒了。
“做生意要讲良心,靠偷配方、以次充好,早晚得栽。”
解决了仿冒的事,沈青黛又琢磨着扩张。
光在京城卖还不够,她想把香铺开到江南去。正好苏文彦要去江南出差,主动提出帮她牵线。
“我在江南有个朋友,是做漕运的,能帮你把香膏运过去。
你母亲当年在江南有名气,你这香铺去了,肯定受欢迎。”
沈青黛感激不尽,当下就选了两个手脚麻利的姑娘,带着配方和原料跟着苏文彦的朋友去了江南。
没三个月,江南的“青黛香铺”就开了张,头一天就卖空了带来的香膏。
江南的姑娘本就爱香,再加上沈母当年的名头,哪有不抢的道理?
这边生意做得红火,那边张瑞和沈若兰可就惨了。
张瑞他爹因为贪赃枉法被查,张家倒了台,张瑞从尚书公子变成了穷光蛋,沈若兰嫌他没用,卷了他仅剩的银子跑了。
有一天,张瑞在街上看见沈青黛坐着马车路过,马车上还挂着“青黛香铺”的牌子,他厚着脸皮跑过去想求个活计,却被沈青黛的车夫拦了下来。
沈青黛掀开车帘,看着狼狈的张瑞,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当年你说我没了你活不了,如今我活得很好。
你若想谋生,就去码头找个活干,靠自己的手吃饭,比求别人强。”
张瑞脸涨得通红,站在原地半天没动。
他这才明白,自己当年有多眼瞎,放着沈青黛这样的好姑娘不要,反倒去捧沈若兰那样的草包。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青黛的香铺开了一家又一家,从京城到江南,再到蜀地、岭南,几乎大半个朝廷都有“青黛香铺”的影子。
她还专门建了个梅园,自己种梅花、晒桂花,把控原料的质量,连宫里的皇后都夸她。
“你这香铺,比宫里的尚食局还用心。”
后来,沈青黛又琢磨出了新花样。
把香做成香包、香枕,甚至还和布庄合作,把香织进锦缎里,做成香衣。
京城里的姑娘们都以穿“青黛香衣”、用“青黛香枕”为荣,连外邦来朝的使者,都特意去香铺买几盒香膏带回去。
这年年底,京兆尹府评“京城十大富户”,沈青黛赫然在列。
她成了京城第一个以女子身份上榜的富户,消息传出去,没人不服气。
这天,沈青黛正在香铺里教新招的姑娘调香,宫装嬷嬷又来了,还带来了个好消息。
“皇后娘娘说,明年春天要办赏花宴,让你做总掌事,负责宴会上的所有香品,还要你在宴会上给各府的小姐讲讲调香的门道呢!”
沈青黛笑着应了,转头看向窗外。
当年她从沈家的小院子里出来,手里只有一本《调香手记》,如今却有了遍布各地的香铺,有了自己的底气。
她知道,这不是靠运气,是靠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可就在这时,春桃拿着一封信跑进来。
“大小姐,江南来的信,说有个波斯商队,想跟咱们合作,把咱们的香卖到波斯去呢!”
沈青黛接过信,眼里闪着光。
“京城、江南,如今还要到波斯?
这香铺的路,好像还能走得更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