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明显凹进去一个坑了,像是被人跺了一脚,且还不轻。肚子饿得不行,一股股酸味不可抑制地泛上来,还时不时咕噜咕噜地叫唤两声。我不能不管,我不能袖手旁观,因为这是我的肚子,它的不适,它的埋怨,全都是冲我而来,我更怕它以后与我翻脸,让我难堪。
我去,十二点了,反正一时半会弄不完,我丢下活计,拍拍灰尘,洗洗手脸,去觅食吧。这附近没有餐馆,同事们去年在这儿干活时,一直称之为“鸟不拉屎,鬼不下蛋,荒无人烟。”
走出门外,左右一瞧,目力所及,不要说餐馆,就是小店都看不到,只有一条尚未修好的路,像病了一般,瘫在那里,两边是一些毫无精神的树,就像没吃饭的我,全身都蔫着。
对面又矗立起许多高楼,用绿色的保护网罩着,尚未峻工。真是巨变,这儿前些年应该还是农田,再久远些,也许是大海,真正是沧海桑田,如今,桑田变高楼变大道,再过三五年,车来车往,人如蚁聚,变得让人眼花缭乱,记不清从前。
有高楼就有建筑工人,有工人就有食堂,去那边准没错。我穿过马路,随着路上三三两两的工人往一处活动板房走去。他们应该是钢筋工,戴着红的黄的安全帽,这么热的天还穿着厚厚的褂子,穿着解放鞋。手套摘下了,提在手上,随着身子无力地摇晃。
除了高矮胖瘦不一样,其它的大都一样,脸上,眉毛上,鼻子尖都沾着铁锈,褂子的肩膀处尤其多,红红黑黑固定成凹状的带子,像几天没刮的锅底,在阳光里不时映出亮光,鞋子也全成了褐色,看不清鞋带眼了。
我知道,他们的这一身衣服很少洗,专门用作上班,并不是懒。你即使天天洗,天天也是穿脏衣服。他们一上班就与钢筋打交道,或抬或扛,甚至抱,只要一沾身,铁锈就长了脚般,死命往衣服上爬。工地上还有大卡车,挖掘机等等重型机械不时隆隆驶过,压在浮土上,灰尘漫天飞扬,再好的日子在这里也是抑郁阴沉,阳光穿不透,清风吹不进。
他们也这么晚下班吗,但他们应该只是累,走得很慢,脚步拖得很重。脚后跟带起一些灰尘,胡乱地追逐着落寞的影子,又无聊地落下去,很快又被另一双脚带起。
我抱着一丝侥幸,不紧不慢混在他们当中,进入了围墙内。这儿是生活区,一排排两层的板房拘谨地凑在一起,底下有些房间的门没关,隐约可以见到一些架子床,一些水桶和脸盆,有人坐着,有人躺着,夹杂着一些女人进进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