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秘密2

像梦一样，而且是一个愿睡不愿醒的梦，对方深棕色的头发，高挺的鼻子，嘴唇，都可以离得这样近。随着汽车的颠簸，能感受到两人大衣摩擦带来的温度，带着热气的温度。

“拧开。”突然递过来的矿泉水。

“你干嘛不自己拧？”很困惑的接过对方手里递过来的水。

“不想用力。”这个人无赖的理由都从来没有理由吧，直截了当的不想，不要，不愿意。

“哦。”拧开瓶盖递给盯着车窗外看风景的人。

对方喝了一口水，还是平时熟悉的喝酒一样的喝法。时间久了会发现面前的朋友喝水还有喝酒的时候喜欢大口喝，而喝奶茶的时候会很小口很慢的喝。琢磨不透的熟悉的男人。

“因为你最近太矫情了，我也要矫情一次。”像是错觉一样的微笑了一下，又看到那颗可爱的虎牙。把头偏到一边，假装很困即将要睡着的样子。

很奇妙是吧，怎么会突然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呢，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算不上很远。可是，怎么为了一个二十八岁的大男人莫名奇妙的发疯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小县城呢。

“我活了二十五岁，第一次和除妈妈外的人坐这么久的车去陌生的地方。”

“你不是二十六岁吗？”哥，这是重点吗?

“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二十六岁啊，今天是我二十五岁的第一天。”

“你生日不是明天吗？”怎么会是昨天呢？

“弄错了吧，昨天才是我生日。”

“你怎么不早说呢？怎么不过生日？”

“因为你又没有问过我，我怎么说？”永远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为什么所有的问题都需要问才说。

“我妈妈不在，我不过生日的。”对方脸上有小小的失落。

心里被刀轻轻化开，很小的一道口子，疼痛感一点一点的蔓延开来。旁边的男孩揉了揉眼睛，似乎睡着了。见过他的百态千姿，却是刚刚的样子最让人心疼。明明当初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可以出国，可以去更好的学校深造，可以去更遥远的地方，可以，回到妈妈的身旁。明明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他却选了任何人都想不到的一条路，一条感觉算不上路的路。W君听到均匀的呼吸身，侧过脸去，看着旁边白皙的脸，卷曲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熟悉的好看的脸。他几乎要吻他了。

“有一天，我可能要离开这儿，离开这儿，去很远的地方，然后，慢慢的，我就消失了，消失在你的记忆里了，就消失不见了。”很低沉又清晰的声音，旁边的人没有睁开眼睛，幸好没有睁开眼睛。车上大部分人都在睡觉，旁边一个小孩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不是看那个说着类似梦话的疯子，而是疯子旁边真正的疯子。开口后无论那一秒睁开眼，都能看到旁边一米七五泪流满面的黝黑的奇怪家伙，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何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就泪流满面的家伙。而那些眼泪，似乎没有蒸发掉，而是流进自己的血液，与血液一起不停息的流动。以至于很多年后，后知后觉的W先生，忆起在那趟短暂旅途中的一幕，依旧瞬间泪流满面。

远处的山一点一点的近了，坐落在山下的小小县城。车在路边停下，能看到有河流缓缓的流淌下来。“天哪，你家太……太美了。”情绪一点一点的沸腾起来，“你家这儿还有山啊，哇塞，那条河里面有鱼吗？可以游泳吗？”身边男人的兴奋一点一点膨胀。

“大冬天的你确定你要游泳吗？”

“哈哈哈，我已经好久没游泳了，我们可以去爬山吗？好想好想去爬山哦。”情不自禁的撒娇的语气。

“可以。”只要是‘我们’的话，什么都可以。只要不再是我是我你是你，哪怕没有亲昵的撒娇，也都可以。

“那我们先去旅馆吗？还是……”

“直接去我家，我没订旅馆，你直接住我家吧。”想要紧紧拥抱的人，怎样近的旅馆都觉得遥远。

“好啊！”是那种熟知一切的轻快语气，永远如此，自己想要隐藏的一切，清晰的在他的眼底铺散开来，无处躲藏，无需躲藏。甚至高举旗帜，祈祷，让他发现我吧，让他窥见那些隐秘的心思吧。那么迫切的希望你知道一切无法汇成语言的情感。

不同于往日的疏离与冷漠，奇迹般的，在下车后，仍然是兴致勃勃的样子。多希望，这是两人最终的归途啊。灿烂明媚的归途。

疯子静静跟在W君的后面，像是大老远穿过云层落在有爸爸妈妈的陌生城市的心安，久违的心安。

无法把自己定义为漂泊的旅人，但也无法把任何一个城市定义为家。那些所谓的随心所欲的选择，选择在漂泊的路上奔走，明明充满艰难险阻，偶尔看到的荆棘野兽。明明是过于艰苦的日子，却像是偶然偷来的闲适。最应该珍惜的，是这些看似漂泊的日子，不能期待归途，不能向往归途。就算是每年与妈妈相聚的短暂日子，都不能显示出过分的留恋。云雀在外面奔走时，会想念金丝笼子里衣食无忧的日子。但是那样的日子过久了的话，会从享受变成囚禁。我们要享受的是生活，而不是享受囚禁。所以在飞行途中看到的被抛弃的屋檐，就变得心安，在长途跋涉之后短暂的不需要囚禁与留恋的归途。

W君的妈妈很热情的迎接他们，但是疯子还是很困惑，为什么，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

“阿姨，你好，我是文溢，W君的朋友和同事。”

“昨晚就打电话说过啦，我给你们做了好吃的，饿了吧，先吃饭。”

W君看着某人一脸惊讶的样子，不知道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W君家里除了父母外，还有一个年老的奶奶，一对龙凤胎小孩。五六岁的样子，很清脆的叫疯子“大哥哥”，疯子对于这儿的一切都感到好奇，独栋的房子，离得很近的邻居，W君一路边走边打招呼。

“俩小孩是我哥哥家的孩子，我哥我嫂子不在家里，男孩小名叫大嘴，女孩叫小头。”

“名字真可爱，为什么要叫大嘴和小头呢。”

“因为……叫起来方便啊。”

“我也有一个小名，叫贝蒂。”男生像是突然又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似的，颤抖着开了口。

“贝蒂，有点像女孩名。”很困惑，为什么要叫作贝蒂呢，感觉比自家侄儿侄女的大嘴小头还奇怪。

“这名字我还没出生就有了，我妈妈说她的直觉我一定是个女孩，就一直叫贝蒂。后面偏偏是男孩。”

“对了，你和你妈妈刚刚为什么不拥抱也不亲吻？”满脸疑惑。

“为什么要拥抱，亲吻？”W君有点哭笑不得。

“没事没事。”对方有点尴尬的摆手，看起来也不像关系不好的样子啊。

W妈妈说把这儿当作是自己家，千万不要客气。

不过W君确实看不出疯子客气的样子，大块朵硕的样子让人怀疑是饿死鬼投胎。

吃完饭之后居然要帮W妈妈洗碗，边说边对着W君挤眉弄眼。这个家伙，什么时候会洗碗了。不过能在狭小的厨房里挤在一起洗碗也是很幸福的事。

“你们家每顿饭都吃得这么丰盛吗？是不是这儿的每个妈妈都这么会做饭？”

“你妈妈不会做饭吗？”

“我妈妈会热牛奶，而且还会烤面包，她现在烤面包很不错，都没怎么焦的。”看着满脸骄傲的男生实在说不出“会热牛奶不算会做饭”这种话吧。能把面包烤糊掉的话配上那样骄傲的表情实在是……很奇妙。

“那你们家平时吃啥，平时谁做饭。”

“史蒂文和娜莎做饭啊。”

“哦，你们家为什么这么热衷于外国名字。他们是你家的谁。”

“算是我们家里的管家吧，他们也住在我们家，他们没有孩子，所以他们一直很爱我。”

“W君，你不知道我家在哪儿吗？”

“你没说过我怎么知道。”突如其来的恼火。你总是什么都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十年了，待在我身边十年的人我是真实的一无所知，不要说他的心境，就算是那些基本的个人资料我都一无所知。

“我们去街上看看吧。”W君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但是满足一下远道而来的朋友的好奇心吧。

两个人走在街上，经常有女生回过头来观望旁边的男生，像是习惯了这种打样的目光，只是静默的往前走。

“W君，你对我有什么好奇的你就问吧，就算不是关于我的，如果你有好奇的，你也可以问。”男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有点像假装成熟的大人。

“你们家住在哪儿？”

“德国，汉堡。”

“你一直住在那儿吗？”

“小学和初中都是，高中的时候就转到这边了，但是每个假期都回去。”

“所以你消失的假期……”

“我没有消失，我只是回家而已，一般回家的话，我就不用这个手机了。”

“我爸爸是德国人，妈妈是中国人，我随了妈妈的国籍而已。”

“你好奇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怎么和审问犯人差不多。”

“请我喝奶茶吧。”

对啊，怎么会，像审视犯人一样。明明犯了错的应该事自己，好奇，窥探，心动，犯了错的，毫无疑问是自己。问不出口，问不出口，问不出口。想要原地爆发，大哭一场。

男生趴在奶茶店的柜台上，由于身高的原因，只能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给服务员撒娇，“多加一点糖哦。”贝蒂老师确实很有小女生的风范。

“有那么爱甜食吗？”无奈的毫不察觉的宠溺语气。

“还有什么好吃的，你对这儿熟悉吗？就当时生日礼物得了。”很少能看到的明朗的微笑。能治愈人心的微笑。

“烫吗？你干嘛喝那么小口。”匪夷所思的男子，疯子对甜食的挚爱，想拼命隐藏也隐藏不了。整个一中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是中德混血，但是高一年级最内向的男孩都知道疯子老师爱甜食。

“不是烫，因为，舍不得喝。”

“扑哧——”忍不住笑出声，以为一直小口喝奶茶是什么特殊的癖好，结果只是舍不得而已。

“那再买一杯不就好啦。”

“整天吃糖，还要喝两杯奶茶的话，怕是真的会死掉。又懒，运动的时间又少。”无可奈何的语气。

“你还知道自己懒啊，今天干嘛还抢着刷碗。”

“对了，你和你妈妈的关系紧张吗？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不回答。”

“没有啊，我们家关系挺好的。”

“那隔了这么久见面连拥抱都没有。”声音越来越低，像犯了错的小孩。

“你个洋鬼子，你能不能了解一下中西方的文化，我们一般见面不拥抱，不亲吻，只有情侣见面才这样的。”嗯，情侣。

对方咧开嘴微笑，依然小口的喝着奶茶。

好像要下雪。你喜欢下雪吗？

嗯，应该是要下雪吧。

那个，文溢i，我不想叫你疯子，我想要叫你文溢。

嗯，好。

文溢。

嗯。

文溢，文溢，文溢，文溢。

嗯，你干嘛一直叫我。

因为，关于快乐的秘密，是你的名字在舌尖缠绕的感觉。像是吸入加了糖的空气，细碎的甜蜜沁入皮肤，在皮肤下蔓延开来，随着血液流动。

文溢，文溢，文溢，文溢，文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