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2日
李雄虚心建成国
张淳借路通建康
公元304年,当刘渊在今天的山西建立汉国,称王几个月后,巴氏族首领李雄在西蜀自称成都王,改年号“建兴”,废除晋朝的法制,制定了七章约法,历史上称作“成国”。【304.10李雄以范长生有名德,为蜀人所重,欲迎以为君而臣之,长生不可。诸将固请雄即尊位。冬,十月,雄即成都王位,大赦,改元曰建兴。除晋法,约法七章。】
这是“五胡十六国”中的第二个国家。
说到李雄,他的家族倒有一段传说。
相传远在秦、汉以前,在今天湖北长阳土家族自治县境内,有座武落钟离山,矗立在清江岸边。山顶有两个大石洞,一个叫赤穴,一个叫黑穴。
赤穴里住的头人叫巴务相,黑穴里住有四姓人,都是原始初民。他们通过比剑和射箭来决胜负,得胜的就当首领。最后巴务相胜利了,成为部落的统治者,称作“廪lǐn君”,意思是“粮食和生活用品的分配人”。
东汉末年,天下大乱,廪君的一支后裔,从巴郡迁到汉中,再转到略阳。
到了大首领李特一代,遭受灾荒,他们顺着嘉陵江河谷,慢慢地移到了成都附近。经过多年艰苦奋斗,安下身来。根据现代学者的考察,廪君的后代巴人就是今天土家族人的远祖。可见,李特虽然在略阳地方和氏族人相处很久,被后人称作“巴氏”,实际上追究起来,倒还是土家族的另一支远祖呢。 【298.9魏武帝克汉中,李氏将五百馀家归之,拜为将军,迁于略阳北土,号曰巴氐。其孙特,庠、流,皆有材武,善骑射,性任侠,州党多附之。及齐万年反,关中荐饥,略阳、天水等六郡民流移就谷入汉川者数万家,道路有疾病穷乏者,特兄弟常营护振救之,由是得众心。】
李雄是李特的第三个儿子。他趁中原“八王之乱”的时机,建立成国。后来又改称皇帝,国号“大成”,把汉中的百姓迁到蜀中,形成封闭性很强的国家,伊然和东方的晋朝、北方的汉国,鼎足三立。
李雄初到蜀中,资财用度不够,部属有人贡献金银,马上就能升官。【308.12成主雄初得蜀,用度不足,诸将有以献金银得官者】
尚书令杨褒谏阻道:“陛下设置官爵,是要争取天下的英雄豪杰,怎么可以用来换取金银财物呢?”李雄接受这个建议,把以前因钱财封的官爵都撤掉了。【308.12褒谏曰:“陛下设官爵,当网罗天下英豪,何有以官买金邪!”雄谢之。】
李雄爱喝酒,性情粗豪。有一天喝醉了,抓住中书令,又推又揉,哈哈大笑:“太官令喝输了,该罚!你把棍子拿来,给我打他一百棍!”歪歪倒倒,很不像样。
杨褒当场制止他:“‘天子穆穆,诸侯皇皇。’古代帝王的威仪,神圣不可侵犯。哪有做天子的还去酗酒!”一顿教训,把李雄的酒也惊醒了。【308.12雄尝醉,推中书令杖太官令,褒进曰:“天子穆穆,诸侯皇皇。安有天子而为酗也!”雄惭而止。】
李雄在西蜀当皇帝,做了很多好事:恢复生产,尊重人才,兴办学校,设立史官,政治和刑法都很宽大,很少发生冤狱。赋税也很轻,没有什么劳役服务,百姓过得丰衣足食。比起东方的晋朝来,安定平和多了。
有一年,巴郡官吏紧急报告说:晋兵有进攻的迹象。李雄听了,却格外高兴:“我一向担心,晋朝的皇帝懦弱无能,只会受人欺侮。没想到还能出兵进攻别人,可见并不昏庸糊涂,真是令我兴奋!”如此关心中原王朝命运的广阔胸怀,在历史上也是少见的。
又有一年,凉州(今甘肃西部)守官张骏想派人和建康的琅邪王司马睿联系。当时汉国的刘曜占住长安,东西方交通道路隔断了,没法通行。张骏就和李雄商量,是否能让凉州的使者从成国通过,转道去建康。李雄不答应。【333.12初,张骏欲假道于成以通表建康,成主雄不许。】
张骏派出使者张淳到成都来,代表凉州向李雄称臣,要求借路。李雄口里答应了,心里却打算在东峡(今长江三峡)一带把张淳杀掉。【333.12骏乃遣治中从事张淳称籓于成以假道;雄伪许之,将使盗覆诸东峡。】
这件事让蜀中的桥赞知道了,他是张淳的朋友,暗中通知了他。【333.12蜀人桥赞密以告淳】
张淳当即求见李雄,提出责问:“我们的主公叫我穿过荒山野岭,万里迢迢,去建康报告西方的情况,是表示做臣子的敬意;要求陛下给予方便,是相信陛下宽宏大度,能够成人之美。陛下如果要杀我,应当公开宣布,说我“凉州人没有忘记晋朝的恩德,向琅邪王沟通消息;幸亏我们成国的君主英明,大臣机警,才把张淳发现,斩首示众。这样,贵国的好声誉才会传播天下,百姓也就赞扬陛下了。若是把我偷偷地丢到江里,不是要埋没大王的威名么?又怎能显示贵国的榜样力量呢?”【333.12淳谓雄曰:“寡君使小臣行无迹之地,万里通诚于建康者,以陛下嘉尚忠义,能成人之美故也。若欲杀臣者,当斩之都市,宣示众目曰:‘凉州不忘旧德,通使琅邪,主圣臣明,发觉杀之。’如此,则义声远播,天下畏威。今使盗杀之江中,威刑不显,何足以示天下乎!”】
李雄听罢,详装惊讶:“哪里有这种事呢?你也太多心了。”【333.12雄大惊曰:“安有此邪!”】
司隶校尉景骞劝李雄把张淳留住:“这是凉州的第一流人才,真正的壮士,不能放走了。”李雄便让他试探张淳的口气。【333.12司隶校尉景骞言于雄曰:“张淳壮士,请留之。”雄曰:“壮士安肯留!且试以卿意观之。”】
景骞把张淳请到旅馆,关心地挽留:“先生体格肥胖,天气又热,行动不便,还是暂时住下,派个随从先去建康看看,秋凉以后再走吧?”【333.12骞谓淳曰:“卿体丰大,天热,可且遣下吏,小住须凉。”】
张淳很郑重地辞谢道:“我们的主公看到皇室遭难,百姓受苦,自己没法拯救,心里不安,才叫我专程去京师,表明拥戴国家的态度,请示今后的行动方向。事体重大,不是一般的属员能够完成的。不然,我就不必来了。刀山火海,我也要去。天气的寒热,算得什么!”【333.12淳曰:“寡君以皇舆播越,梓宫未返,生民涂炭,莫之振救,故遣淳通诚上都。所论事重,非下吏所能传;使下吏可了,则淳亦不来矣。虽火山汤海,犹将赴之,岂寒暑之足惮哉!”】
景骞知道没法阻止,报告了李雄,李雄特意接见了这位硬骨头使者。李雄问他:“你们的主公是当今最出色的人物,占据险要地势,军队也很强盛,何不自己称皇帝,也高兴高兴?”【333.12雄谓淳曰:“贵主英名盖世,土险兵强,何不亦称帝自娱一方?”】
张淳郑重地答道:“我们主公从先祖以来,世代忠诚,只因国耻没有洗雪,日夜不安,哪里有什么值得高兴呢?”【333.12淳曰:“寡君祖考以来,世笃忠贞,以仇耻未雪,枕戈待旦,何自娱之有!”】
李雄不由感到惭愧:我家祖父几代,也是晋朝的臣子,适逢天下大乱,带领六郡的百姓逃到蜀中避难,推为盟主,才造成今天的局面。琅邪王如果能振兴国家,我也会带领军队辅佐他的。【333.12雄甚惭,曰:“我之祖考本亦晋臣,遭天下大乱,与六郡之民避难此州,为众所推,遂有今日。琅邪若能中兴大晋于中国者,亦当帅众辅之。”】
张淳加深了对李雄的理解,最后带着成国的礼物和情意,顺着大江,到达建康,完成了西凉州的嘱托,在中原混乱的局势中,建立了东西方的联系。【333.12厚为淳礼而遣之。淳卒致命于建康。】
李雄也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在他统治蜀中的年头,没有向晋朝出兵挑衅,两边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