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泥泞的小路上,西装革履的外来客不知该往何处走。这个似真似幻的地方,既熟悉又陌生。这里有着童年的味道,有着斑驳的记忆,也有着让人热泪盈眶的故事。
习惯了大城市的灯红酒绿,也习惯了独在异乡时的孤苦伶仃。中秋刚过,天上仍是圆月一轮,而内心深处却总是独缺一角。没有物质上的匮乏,也没有生活上的窘迫,原本安逸的生活,为什么却无心赏月,孤单落寞。
思绪随着天上漂泊的云扯到过去。人,就如天上的流云,总是游荡着,看起来安逸逍遥,却总是耐不住寂寞,非要一头扎进喧嚣的人群,来淹没自己内心的寂寞。难得的孑然一身默默思绪时,耳边竟是幼儿时摇头晃脑念道的诗篇: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小的时候,期待着离家闯荡的勇猛少年,待到头现银丝,脸写沧桑之时,却只念回乡之日,亲眼看望一下那个大山一脚的村庄。
于是我们看到了在故事开头那位西装革履的外来客。曾几何时,他是最熟悉这里每座山坡,每条河流,每条小径,每个秘密的孩童。曾经,他为多少过路客指路,又为多少兄长们送行。“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这句熟悉的辞令,如今却让他泣不成声。
这个西装革履的外来客,是你吗?是我吗?是不是每一个在异乡漂泊的勇者,重返故土时却成了自己故乡的外来客?一代人的漂泊,铸就了几代人的流浪。漂泊的一代人,他们尚保存着家乡的记忆,在有生之年,尚能有一次回乡之旅,可是流浪的后人啊,一旦没有了家乡的记忆,终生也只剩下了没有根、没有家的迷惘。
这是一个人的悲哀,是一代人的怀念,是几代人回不去的过往,最终是一个民族的哀歌。一个人失去了乡音,尚且有办法回首重拾;一代人失去了惦念,如若有寻根的渴望,尚且有一丝找回的希望;而一个民族,若失去了族谱,那他的儿女便会四处飘零,一代一代,枝繁叶茂,却始终各自为家,无所怀念。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可是命运种下的赌注,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奋力赢回。我们想尽一切办法缩短距离,渴望团聚。于是,我们有了高速飞驰的“复兴号”,有了连接世界各个角落的网络,有了翻山越岭的桥梁,有个飞天跨海的飞机轮船……在一切加速的背后,是我们渴望跋山涉水的日渐思念,是我们对山那头的家,水那头的乡的怀念,那里有根,那里有养育我们的父母,更有深埋黄土之下建立整个族系的祖先。
厚土无言大树根,联根一脉系千门。多少年白云苍狗,多少年颠沛流离,同一族系,在战火、在饥荒、在生存与困苦、在发展与蓬勃中走散。每每看到久别重逢,每每看到耄耋之年重回故土,每每看到千里认亲时的嚎啕,我们都只有庆幸:还好没有走散,还好你回来。黄色的脸,黑色的眼,虽然操着一口陌生的方言,但我们根传一脉,隔山隔水,割不断的是留在血液里的浓情。
这大概就是族谱的意义吧。让我找到你,让你忆起我,让我们在数十年后,重新聚回一处,谈天说地,扶持前行。你口中颂着余光中的乡愁: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乡愁是一湾浅浅的海峡。我张开怀抱在海峡的另一端念道: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我在老家的祠堂里,在故乡的土炕上,在一座座矮矮的坟头前,日日盼你归,日日念你来。我们跨过了高山,穿越了海峡,共同翻阅着家族的历史,一本族谱,让我的心更凝聚,让我们的爱更包容。
树高千尺也有根,水流万里也有源。故乡就是滋养我们远行的根,族系就是支撑我们成长的源。每一个华夏子孙,无论你身在何处,都不能忘记自己是谁的传人。你说少小离家,漂泊流浪,早已习惯四海为家,而我说,心有归属,方能更有力的前行。因为你知道来处,才能有底气地行走四方。你说寻根多年,早已放弃希望,而我说,别怕,寻根之旅不易,我们一起努力,重建华人族谱,也许会帮助你重新找到回家的路。
作者:惠思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