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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我认为,变法不如养民,改革不如依旧!韩建蓄财无数,第一个投降朱温;王珂变法如麻,一朝投降反贼;中山城并非不高峻(王处直投降朱全忠),蔡州兵并非不多(秦宗权称帝失败);前事甚明,可以为戒。况且霸国无贫主,强将无弱兵。希望大王崇尚仁德,爱养人民,去掉奢侈,减省徭役,在险要之处巩固边境,训练军队,劝勉农耕。选拔武臣平定祸乱,遴选文吏治理人民,钱谷出纳都有账簿,刑法施行都有条律。诛赏大权全由自己掌握,则下属没有作威作福之弊;近臣密友都是正人君子,则其他人没有被谗言诽谤之忧。顺天时而绝欺诬,敬鬼神而禁淫祀;则不求富而国富,不求安而自安。对外击破元凶(朱全忠),对内振兴颓废的风俗,威名高过(春秋)五霸,道德冠于八元(古代传说中的八个才子:伯奋﹑仲堪﹑叔献﹑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至于计算闾巷户口房屋,规定房产税,增加酒税,丈量耕地面积,开国建邦,恐怕都不是迫切的事。”
华杉曰:
李袭吉这篇策论,真是至理名言!乱世之中的军阀,人人都想南征北战争夺天下,而李袭吉有如此清醒认识。天下并不是打下来的,而是看最后的天命所归。要想“平天下”,就要“修身齐家治国”,李袭吉所论,就是修身齐家治国之事。
由内而外,由近及远,孟子说“王天下易如反掌”,他的话,正可佐证李袭吉的策论:
“且王者之不作,未有疏于此时者也;民之憔悴于虐政,未有甚于此时者也。饥者易为食,渴者易为饮。孔子曰:‘德之流行,速于置邮而传命。’当今之时,万乘之国行仁政,民之悦之,犹解倒悬也。故事半古之人,功必倍之,惟此时为然。”
统一天下的国君不出现的时间,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这样长久过,各国统治者,全是混蛋;老百姓被暴虐的政治所折磨,历史上也从来没有这样厉害过。那饿急了的人,你给他什么他都吃;他渴疯了的人,你给他什么他都喝。孔子说过:‘德政的流行,就像流行感冒一样,比驿站的传递还快。’现在正是这样的时候,拥有万辆兵车的国家实行仁政,老百姓的高兴,正好像被人倒挂着给解救下来一般。所以事半功倍,只有在这个时代才行。我说今天王天下易如反掌,就是这个意思!
有志于天下者,唯一需要做的急事,就是解民于倒悬,这是李克用应该做的,也是昭宗皇帝应该做的,在自己的范围内,能解多少人,就解多少人。则全国人民,必定近悦远来,趋之若鹜。李克用做不到,昭宗皇帝做不到,都是因为自己心不正。李袭吉的话,他们也听不懂。
司马光刻意收录这篇策论,恐怕也是在他和王安石的斗争中,看到“变法不若养人”的宏论,不免“于我心有戚戚焉”了。
不需要什么雄才大略,就是要诚意正心,日日不断,把最寻常的事情办好!该做的事一件都没有做,成天研究“大战略”,这就是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