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风停雨歇,天上的太阳应景似的扯开乌云露出了脸,空气清新让人神清气爽,我冲着停在路旁的车招招手,龙易开车过来,我打开车门上去。
三年前本市白骨精们心仪的钻石王老五排行榜里绝不可能看到庄慕鸿的名字,但是现在他毫无疑问是炙手可热的人选,一贯秉持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原则,又让他分外神秘妖娆,过去一年在茶水间里,他是多金风流的浪子或者身残志坚的斗士,总之关于他各色各样的传闻从来都没有消停过。
庄慕鸿当然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人畜无害,他能在暗流涌动的商界独秀一枝,光是形容词就可以免费送上一打。
以我有限的经验,这类人往往喜欢营造轻松的工作氛围,强调互动,喜欢和人沟通,自己擅长分析和总结,有严密的逻辑能力,是个完美主义者…...
恬妞打过电话问我是不是在去世纪佳缘的路上。
“妞儿,我被盛平录了,庄慕鸿助理。”
恬妞在里面嗷了一嗓子:“枉费我在世纪佳缘还为你精心挑选青年才俊。”
我呵呵笑着:“盛平这儿环境好待遇高,男孩子还很多,这次把握好机会,也许事业爱情就此有了着落,实现目标指日可待。”
“我在竹韵订位子,为你庆祝一下。”
龙易除了不苟言笑,车还是开得极稳妥,车轮碾压过路上的积水,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我听来很是悦耳。
“谢谢你跟着我跑了一天,待会儿一起吃顿饭吧?”我诚意邀请。
“不必了。”他果断拒绝。
我说:“那你明天就不用过来了,我自己可以打车的。”
他犹疑片刻点头:“一起吃饭。”
我笑起来:“男孩子酷呢也要适当,不要变成冷酷就好,你载我跑了一天,怎么说请一顿饭也是应该的。”
龙易点头点得着实僵硬,等下见着那位惯会扮痴卖娇的恬妞不知道要多辛苦,我忽然有些后悔不该恩将仇报。
小白打电话问我在哪里,我猛然想起没有知会他,感觉有些心虚:“今天我去面试了。”
果然下一秒他的不满便排山倒海般向我倾泻过来:“姐,你怎么能这样呢?说好的同甘共苦、患难与共、不离不弃、生死相依呢?”
我无力扶额:“小白,我在意大利闲暇的时候发了几个公司,没有通知你,不好意思啊,但是你也不要把自己搞得跟怨妇似的,我们专业不一样,兴趣也不一样,也不一定非要厮守终身,你说对吧?再说你家里不是还有矿嘛,大不了回去安逸的做你的富二代,可我要养活自己,不能坐吃山空,你知道的,我要负担房水电费花销很大的…...”
也不知道他听进去没有,总之他不依不饶在电话里说:“我不管,你要负责。”
我问:“今天邝元丰过去没有?”
“来了又走了,他要见隋云,可那边说要预约,要不找秦小姐问问?话说这个隋云是什么来历?连邝元丰都奈何不了他。”
“如果邝元丰是慕容复,隋云就是扫地僧,内功修为不在一个段位,至于秦悦,”我想起来在超市他们两个相得益彰站在那里,觉得把隋云比作不问世事的少林高僧多少有些不妥,“隋云和秦悦、隋珠和邝元丰迟早是一家人,他们能有什么隔夜的仇,你犯不着替古人担忧。”
韩通和恬妞一起现身,无论怎样看我都觉得很登对。
不出所料,恬妞一看龙易,立刻两眼放着异彩,完全没有一点儿为人女友应该有的矜持,只有韩通表现正常,拿着菜谱很投入地和服务生商量菜单。
恬妞连珠炮似地问龙易:“本地人?外地人?做什么的?家在哪……”
韩通拿着菜谱凑过来问恬妞:“秋葵是盐焗还是炒蛋?”
恬妞方才略带羞涩的把注意力放在菜谱上,我松口气对龙易致以抱歉的微笑。
“咱们为小六儿再就业成功干杯,”恬妞一向喜欢有仪式感,“而且还是进入炙手可热的盛平。”
我们举杯,恬妞干了杯里的酒,龙易要开车,以茶代酒,我也干了。
韩通说:“看来叶小姐实力还是蛮高的,我听说盛平对员工的要求很高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恬妞把酒杯一放看着韩通说:“你知道叶小六最可怕地方的是什么吗?就是凡事较真。我们毕业的时候写论文,别人都是上网查一下数据,在电脑上建个模,可她呢,硬是泡在医院,从院长到医生、护士、病人、护工混了个熟,结果不仅自己有了丰富的内、外科知识、交了毕业论文、还给医院设计了一个护理人事管理信息系统。在东华,如果不是她一朝被情所困,迟早要飞龙在天,选她是盛平的福气,”
她转向我语重心长地说:“可你千万记着你是有理想的人,盛平的CIO、CTO、CHO、CFO、COO、CEO只要是未婚男性,没有明显缺陷的你都可以大胆试一试的,不然一年很快就过去咯。”
我深以为然,也为她对我贯彻始终的呵护倍感欣慰,但是对她提出的建议还是有些踌躇:“这样不太好吧,刚入职就这么大张旗鼓,会不会让老板认为我动机不纯?”
恬妞嗤之以鼻:“搞搞清楚,这是给他们解决公司内需不足好嘛,感谢你还来不及。谁都行,就是不许和隋云那个魔头,有半点瓜葛。”
看韩通笑而不语,我好奇:“大姐,我记得你先前可是励志要拿下隋云,站到人生巅峰,怎么现在从良的这么彻底,是韩通让你洗心革面了吗?”
“鬼扯!我如花似玉的一个良家女子为什么要攀扯那个魔头?再说你太幼稚了,根本就斗不过那个腹黑男,别让他把你吃得渣都不剩。”
“你放心,我,”为了显示慎重我拍着胸脯,“叶维盛争取在盛平找到一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异性友人,实现今年的年度计划,争取在沦为已婚妇女的这条道路上和你齐头并进。”
恬妞很满意,点头微笑,抽空要关照龙易,还好韩通左拖右挡,龙易以不变应万变,保持沉默,这才让恬妞有些无从下手,我看出来她旺盛的好奇心借着酒劲蔓延开来,于是朝韩通摆摆手。
恬妞看韩通的眼神已经不再通透,而韩通依旧是彬彬有礼,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有些茫然,这段以为可以把控的感情到底最后会走向哪里。
龙易不声不响开着车,我问他:“你看着真是眼熟,是不是我们真的见过面?”自然不会有回应。
我不再言语,回想那晚在静静的山路上,月光洒得正好,夜风吹得不疾,还有虫儿在呢喃……
可是,哪里会有虫声入耳呢?不过是我心里的欢喜争先恐后涌着往外跑。
他对我的打击有意或无意间被放大,好像原谅了他,自己心底最隐秘的痛便会一钱不值。
能哭出来的痛和能骂出口的恨,都流于表象,真正的伤痛,从来是深埋在心底,哪里能有力气拿出来和人分解。
一声叹息在安静的车内回荡,越发显得车窗外月色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