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哈巴

        青宁市地处青藏高原，紫外线很强。正是正午时分，强烈的阳光晒得洛寒头昏脑胀的！他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年代，通讯极为不便，手机还未普及，绝大多数人都是靠往来书信联系。书信通讯有个致命弱点就是：它有时间差。不说洛寒没有买纸笔的钱和邮费，即便是有，等到胖子和老三收到信件时，他就已经被饿成肉干了！

        洛寒还必须解决食宿问题。西海省和内地不一样，昼夜有十多度的温差，现在已是深秋，不到子时便会起霜，凭他的单衣单裤，入夜是抵御不了这种寒冷的！

        现在他已经很饿了。本来就没吃多少东西，又漫无目的地走了这么长的路，肚子里的那点存货已消耗殆尽，更要命的是，他还很渴！

        洛寒强忍饥渴。他必须坚持走到火车站，那里的候车室或许能帮助他度过这个夜晚。车站候车室是唯一一个全天候开放的场所，这也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栖身之处！

        洛寒一路打听一路走，受了很多白眼，也走了很多回头路，直到华灯初上了，他还是没有找到火车站。

        街道两旁的高楼，似乎每个窗户都亮着桔黄的灯光，就母亲的眼睛那么柔暖；林荫下两三对情侣手牵手走着，偶尔相视一笑，那么温馨幸福！洛寒心中一痛，想起了简儿：你好吗？你还在哭吗？

        洛寒一路走着一路想着。当他看到“青宁火车站”几个大字时，好象失联多年的儿子突然找到了家一样，那么激动，那么亲切！

        广场上，散落着各种模样的背包客。洛寒这时才知道：候车室没有票是进不去了，厅檐下倒不失为一个好去处，但是已经被先到的人占满。抱团取暖行不？可惜他刚一靠过去，就被一双双警惕的、“你敢过来老子就和没完”的眼睛，盯得面红耳赤！

        洛寒只得艾艾然地走开。他实在支持不住了，只好在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坐下，靠着花圃假寐。“好在人多，心里不慌。趁着天还不太冷休息会，等会起霜了就起来跳跳。”他想着，一会儿就歪头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寒朦胧中突然感到怀里有些异样，他睁开眼睛，依稀看见一张白渗渗的脸正在他面前飘呀飘的，他吓得一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

        广场上的灯光昏黄昏黄的，将一个人的影子投映在地上。这个人面向他蹲着，一只手正伸在他怀里。看见洛寒醒来，这人尴尬了，缩回手咧嘴笑道：“大哥，我说我只是想取会暖，你信不？”

        洛寒突然反应过来，大喊道：“有贼啊！抓小偷！抓小偷！”

        周围的人好多好多，可是连一点点反应都没有！有的人睁开眼睛，立即又闭上了；没有睡的也一副“关老子吊事”的表情！现在的人都怎么了？洛寒突然感到一种寒意从心里升起！

        这小偷却满不在乎的，撇嘴道：“不就是掏个包么，又没有摸你咪咪，你喊个几把呀？”

        洛寒看小偷年纪也不大，约摸十三四岁模样，一张脸却颇为清秀，若不是留着短发，很容易被人当作一个小丫头片子。

        此刻这小偷坐在花台上，正挽起裤子挠痒痒，一条白生生的腿晃呀晃的，一点当小偷的觉悟都没有，反而教育起洛寒来：“哎，我说大哥，你一分钱都不带，来火车站混个毛呀！从来没见过混的这么差的，你这样，让我们这些从事这项伟大职业的工作者怎么活？你好歹也带个三瓜两枣的，让我有点成就感，行不？”

        哎哟！这下把洛寒刺激得：你他娘的不当小偷，还改行当政委了！

        小偷看洛寒神情古古怪怪的，和平日里那些嫌弃和厌恶的眼光颇有不同，顿时心生好感，于是劝道：“我看大哥形单影只、身无分文，如此窘迫，不如跟小弟混，不说荣华富贵，但可保衣食无忧，不知大哥意下如何？”

        洛寒见他收起无赖模样，言谈倒颇为清雅，完全不象一个不学无术的少年混混，不由得心中暗暗称奇。长夜漫漫，正无可消遣，便逗他道：“你这小偷小摸的，向来为世人不齿。我纵然想跟你混，能有什么前途？”

        小偷却一点都没受打击，争道：“大哥错了！石达开说‘大盗亦有道，诗书所不屑'。况且大盗能窃国，如何没有前途了？”

        洛寒被他说愣了！是啊，强盗中也有好人，读书人中不乏坏种。“窃国大盗”这个贬义词被他用在这里，倒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小偷继续诱惑道：“大哥，当小偷只是我辉煌职业中的一种而已。我看你相貌堂堂，骨骼清奇，正是这一行的好材料，将来可发展为骗财骗色，万花丛中过，人财两得之，前途无量哟！”

        洛寒牙疼了，你麻痹哪只眼睛看出老子就有骗财骗色的潜质了？见他完全就是一个误入歧途没长大的少年模样，倒不似奸恶之徒，有意开导道：“前途不前途暂且不说，将来成为国家专政对象倒十不离九，你就没有想过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吗？”

        洛寒却不知道这句话正触到少年的痛处！昏暗的灯光照在少年脸上，只见他神色变幻，突然间竟仿佛有满腹心事，无以排解！只是这种神情只是在他脸上稍纵即逝，马上又恢复常态，道：“自己的路自己走，坚持走总是能走得通的！”

        洛寒觉得这句话正合自己脾性。少年邀请道：“大哥，我看你也没什么急事，不如到舍下一叙，我与大哥彻夜长谈，如何？”

        洛寒正苦无安身之所，心想有个遮风避寒的去处，倒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于是他慨然允诺，当下跟着少年人步出广场。

        少年带着洛寒走街穿巷，这去处竟似很远。洛寒见路旁的灯光越来越暗，这少年带着他钻进了一条小巷，小巷里寂静无人，唯响着他俩的脚步声，要多碜人有多碜人！

        洛寒心中打鼓，警觉的站住不走了！

        少年回头道：“大哥，马上就到了，怎么啦？”

        洛寒弱弱道：“我……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我不去了！”

        少年“嘎嘎”笑道：“大哥，我说现在而今眼目下，由不得你了，你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