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回 醉金刚小鳅生大浪 痴公子馀痛触前情
话说贾雨村刚要渡河,见有人飞奔而来,跑到他跟前,口称:“老爷,刚才进的那个庙起火了!”雨村回头一看,只见那庙所在的地方烈焰冲天,灰飞蔽日。雨村心想,”这也真奇怪了,我才出来,没走多远,这火从何而来?莫非士隐在此遭劫?”想要回去,又恐耽误了过河,若不回去,心里又不安。想了想,问那人道:“你刚才看见这老道士出来了没有?”那人回答道:“小的跟随老爷出来,因腹中疼痛,不敢快走,落在后面。回头看见一片火光,原来就是那庙中起的火,赶忙赶来禀报老爷,没有看见有人出来。”雨村虽然心里疑虑,终究还是关心名利的人,哪肯回去查看,便叫那人:“你回去等火灭了,进去看看那老道在不在,立即回来禀报。”那人只得答应了声转身回去等候。
雨村过了河,继续去查看当地土地开垦情况,查看了几个地方,遇到一家公馆,见天色不早,便住下歇宿。第二天又行走一程,返回了京门。府里众衙役赶来迎接,前呼后拥地走着。雨村坐在轿内,忽然听见轿前开路的人厉声喊叫。雨村掀开轿帘探出头问遇到什么事。那开路的衙役拉过来一个人跪在轿前禀报道:“那人醉酒不知回避,反而冲撞过来。小的吆喝他,他还仗酒撒泼,躺在街中央,说小的打了他。”雨村便训斥那人道:“我是管理这地方的,你们都是我的子民,知道本府经过,喝了酒不知退避,还敢撒野!”那人道:“我喝酒用的是自己的钱,醉了躺的是皇上的地,便是大人、老爷也管不着。”雨村怒道:“这人目无法纪,问他叫什么名字。”那人回答道:“我叫醉金刚倪二。”雨村听了生气喝令:“打这金刚,看他到底是不是金刚!”手下衙役把倪二按倒,着实打了几鞭。倪二被打得疼痛难忍,酒也醒了,赶忙求饶。雨村在轿内笑道:“原来是这么个金刚啊!我先不打你,带进衙门慢慢问你。”众衙役答应一声,拴住了倪二,拉着便走。倪二哀求也没用。
雨村回到府衙准备进宫复旨,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街上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议论说:“倪二仗着有些力气,借酒讹人,今儿碰在贾大人手里,只怕不会不轻饶的。”这话传到倪二妻女耳边。那天夜里果然不见倪二回家,他女儿便到各处赌场寻找,那些赌博的人都说倪二耍酒疯被官府抓走了,他女儿急得哭了。众人都劝道:“你不用着急,那贾大人和荣府是一家。荣府里的一个叫什么二爷的和你父亲是朋友,你同你母亲去找他说个情,就放出来了。”倪二的女儿听了,一想也是,心说:“我父亲确实常说隔壁的贾二爷和他关系好,为什么不找他去。”想罢,赶忙回家和母亲说了。娘儿两个去找贾芸。
那天贾芸恰好在家,见她母女两个过来便让坐。贾芸的母亲过来亲自倒茶。倪家母女即将倪二被贾大人抓去的事儿说了一遍,想求二爷帮忙说情放出来”。贾芸一口答应:“这不算什么,我到西府里说一声就放了。那贾大人全靠我家西府的关系才做了这么大官,只要打发个人去一说就完了。”倪家母女听了高兴不已,回来便花钱托人到府里告诉了倪二,叫他不用着忙,已经求了贾二爷,他满口答应,求个情便放出来了。倪二听了也高兴。
贾芸自从那次给凤姐送礼没收,不好意思再进凤姐的屋门,甚至不常到荣府。荣府看门人也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看谁来走动有些体面,随时来随时进去通报,若见是主子不大搭理的人来了,即便是本家亲戚也一概不通报,支走了就完事。那天贾芸到荣府门口对看门人说:“来给琏二爷请安。”看门人说:“二爷不在家,等回来我们替你转告声吧。”贾芸又想说给二奶奶请安,生怕看门人厌烦,只得转身回家。
倪家母女干等没有动静,又来催逼贾芸说:“二爷常说府上不论哪个衙门,说一声谁敢不答应?如今还是求府里一家的,又不是什么大事,这个情还求不来?白当我们二爷了。”贾芸脸面上下不来,嘴里还说硬话:“昨儿我们家里有事,没打发人说去,今儿说了就能放,什么大不了的事!”倪家母女只得听信。
贾芸见近几天竟然进不去荣府大门,便绕到府后头要进大观园内找宝玉,不料园门锁着,只得垂头丧气地回来。心想:“那年是倪二借银子给我,买了香料送给二奶奶,他们才派我种树。如今我没有钱去打点,他们就拒绝见我。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拿着太爷留下的大伙公有的银钱偷偷在外面放贷捞钱,我们本家要借一两也不行。他们能保证一辈子不穷了,还不知道自己外头的名声已经很不好,我不说罢了,若说起来,不知有多少人命官司呢。”
一面想着,一面回到家中。只见倪家母女都等他信儿。贾芸无言以对,吱唔道:“西府里已经打发人去府衙说了,只是贾大人不答应。你还是求我们家的奴才周瑞的亲戚冷子兴去才好使。”倪家母女听了说:“二爷这样体面的爷们还不行,若是奴才去,就更不行了。”贾芸不好意思,心里发急道:“你不知道,如今的奴才比主子强得多呢。”倪家母女听了也没其他办法,只得冷笑几声说:“难为二爷白跑了这几天,等我们那一个出来再道谢吧。”说完出来,到底另托他人将倪二给弄了出来,只打了几大板子,也没受什么罪。
倪二回到家,他妻女把贾家不肯说情的事儿说了一遍。倪二正喝着酒,借着酒劲儿,一气之下要去找贾芸,骂道:“这小杂种,没良心的东西!头前他没有饭吃,要在府里找事做,亏我倪二爷帮了他。如今我有了事他不管。好吧,若是我倪二闹腾起来,他们两府都不会干净!”他妻女忙劝道:“唉!你喝点黄汤就这样无法无天的,前天不就是喝醉了闹出的乱子,挨了打还没好呢,又要闹了。”倪二道:“挨了打就怕他了不成!只怕抓不着由头。我在监牢里的时候,倒认得了好几个讲义气的朋友,听他们说,不光是京城内姓贾的多,外省姓贾的也不少。之前监牢里就收监了好几个贾家的人。我还心思,现在贾家小一辈的和奴才们虽然不好,但他们老一辈的还是好的,怎么还能犯事了呢?我一打听才知道,说是这些人和这里的贾家是一家,都住在外省,审问明白了押解进来问罪的,我才放心。既然贾二这小子他忘恩负义,我就和几个朋友把他贾家怎样倚势欺人,怎样盘剥小民,怎样强娶有男妇女吵吵出去,把风声传到京城老爷耳朵里,这样闹起来,他们贾家才认得我倪二金刚呢!”他女人忙劝道:“你喝了酒快睡去吧!他又强占谁家的女人了?没有的事你不要瞎说了。”倪二道:“你们在家里哪知道外头发生的事?前年我在赌场里碰见了小张,说他女人被贾家霸占了,和我商量怎么办。我还劝阻他才算了事的。但不知这小张如今到哪里去了,这两年没见着。若碰着了他,我倪二给他出个主意叫贾老二死。好好孝敬孝敬我倪二太爷才行,你反倒不理我了!”说着,倒身躺下,嘴里嘟嘟囔囔了一会儿,便睡去了。他妻女只当是他说醉话,也没理他。倪二第二天一早起来就又往赌场去了。
雨村回到家中,歇息了一夜,将道上遇见甄士隐的事告诉了他夫人。他夫人便埋怨他:“为什么当时不回去瞧一瞧,倘若烧死了,岂不是咱们没良心!”说着,掉下泪来。雨村道:“他是世外的人了,不肯和咱们在一起的。”正说着,外头传进话来:“前天老爷吩咐去查看庙失火的人回来了,等候禀报。”雨村踱步出来,那衙役打千请了安,回禀说:“小的奉老爷的命令回去查看,也没等火灭,便冒火进去寻找那个道士,见他打坐的地方大多烧没了。小的猜想那道士一定是烧死了。那烧着的屋墙往后塌去,只剩下一个蒲团、一个瓢还是好好的。小的到处找寻他的尸体,连骨头都没有发现一点。小的怕老爷不信,想要把蒲团和瓢拿回来做个证据,不想小的这么一拿,蒲团和瓢都成了灰了。”雨村听了,心里明白,士隐是仙去了,便让那衙役出去。回到房中,并没提起士隐火化的事,恐她们夫人不知原由,反生悲痛,只说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一定是失火前先走了。
雨村从屋里出来,独自坐在书房里,正要细想士隐的话,忽有家人来传报:“内廷传旨,进宫复旨交办的事件。”内廷是宫廷内皇帝召见臣下,处理政务的场所。一些如军机处﹑南书房等重要机构均设于此。雨村急忙上轿进宫,来到内廷就听见有人说:“今天江西粮道贾存周被参劾回来,在朝内谢罪。”雨村忙来到中央政务机构内阁处,拜见了各位大人,看了皇上批复的关于海疆粮道事务办理不善的旨意,出来急忙找着贾政,先说了些为他抱屈的话,然后又道喜,问:“一路可好?”贾政也将久别以后的事情细细地说了一遍。雨村道:“谢罪的奏本递上了去没有?”贾政道:“已经递上去了,等看皇上膳后批下来的旨意吧。”
正说着,只听皇宫里头传旨来叫贾政,贾政立即进宫去。与贾政关系密切的大人都在内廷里头等着听信儿。等了好一会儿才见贾政出来,满头是汗。众人急忙迎上去问:“有什么旨意?”贾政吐了吐舌头道:“吓死人,吓死人!蒙各位大人关心,幸好没有什么事。”众人问道:“皇上问了些什么?”贾政道:“皇上问的是云南私带火枪一案。奏本上奏明作案人是原任太师贾化的家人,皇上一时想起我们先祖的名字,便问起我来。我忙磕头奏明先祖的名字是代化,主上便笑了,还降旨说:‘以前在兵部任职,后来降为知府的那个人不是也叫贾化么?’”雨村在旁边吓了一跳,忙问贾政:“老先生怎么回奏的?”贾政道:“我便慢慢奏道:‘原任太师贾化是云南人,现任府尹贾某是浙江湖州人。’皇上又问‘苏州刺史奏报的贾范是你一家了?’我又磕头回奏道:‘是。’皇上变了脸色道:‘纵容家奴强占良民妻女,还能成事么!’我一句话也不敢回奏。皇上又问:‘贾范是你什么人?’我忙回奏道:‘是远亲。’皇上哼了一声,降旨叫我出来了。这不是令人诧异的事?”众人附和道:“也确实巧,怎么一连有两件事?”贾政道:“事倒不稀奇,倒是都姓贾的不好。算来我们家族人多,年代久了,各处都有。现在虽然没有事,必竟皇上总记着一个贾字就不好。”众人说;“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怕什么。”贾政道:“我心里巴不得不做官,只是不敢告老。现在我们家里两个世袭,这也无可奈何。”雨村道:“如今老先生仍在工部,想必京官是没有事的。”贾政道:“京官虽然没有事,可我必竟两次在外地任职,也就不好说了。”众人安慰道:“二老爷的人品行事我们都佩服的。就是令兄大老爷,也是个好人。只要在令侄辈身上严管些就行了。”贾政道:“我因为在家的日子少,家侄的事情不大过问,我心里也不太放心。诸位今日提起家侄来,我们都是好朋友,是不是听见东宅的侄儿家有什么不守规矩的事了?”众人道:“别的没听见,只听说有几位侍郎心里对令侄不大满意,内监里头也有几位有点意见。其实也没什么可怕,只要嘱咐那边令侄凡事留神就是了。”众人说完,告辞而散。
贾政随后也回家了,众子侄等都来大门口迎接,贾政先对着贾母居住的方位给贾母请安,然后众子侄等都给贾政请了安,一同进府。王夫人等已到了荣禧堂迎接。贾政先到了贾母那里拜见,述说些久别的话。贾母又询问探春的消息。贾政将许嫁探春的事详细禀明了贾母,还说:“儿子动身急促,没能与她相见,虽没有亲眼见过,但听亲家那边的人来说得很好。亲家老爷、太太都说给老太太请安;还说今冬明春还可能调进京城来,这就更好了。如今听说海疆有事,恐怕到那时还不能调。”贾母原本因为贾政被降官职调回来,再加上探春远在他乡,一无亲二无故,心中有些悲伤。听贾政把降官职的事对她说明,又听说探春安好,便转悲为喜,笑着让贾政回房去歇息。然后,贾政弟兄相见,众子侄拜见,定好明天清晨拜祠堂。
贾政回到自己屋内,与王夫人等人见过,宝玉、贾琏重新拜见。贾政见宝玉果然比自己之前离开家时脸面丰润,并不知道他头脑糊涂,心里宽慰许多,不再想降职调动的事了,暗自感激贾母:“幸亏老太太办理得好。”又见宝钗比之前更加朴实稳重,兰儿文雅俊秀,不禁喜形于色。唯独见环儿还是从前的样子,还是不太喜爱。歇息了半天,忽然想起没见着黛玉,自言自语:“为何今天缺了一人?”王夫人知道他心里想着黛玉。之前去家信也没告诉他黛玉去世的消息,今天又刚到家,正在兴头上,不便直接相告,只说是正病着。宝玉听见了,心里已经如刀绞一般,因父亲刚到家,只得控制住心情,勉强陪伴。
王夫人安排家筵给贾政接风,子孙敬酒。凤姐虽然是侄媳,但现在办家事,也随着宝钗等人敬酒。贾政喝了几杯后说:“敬一巡酒都回去歇息去吧。”命众家人不必伺候,等明早拜过宗祠,然后进见。安排完了,贾政与王夫人说些别后的话,别的话王夫人都不敢说。贾政先提起王子腾的事来,王夫人也不敢显出悲伤;贾政又说起薛蟠的事,王夫人说他是自作自受。趁机把黛玉已死去的事儿告诉他。贾政一惊,不觉掉下泪来,连声叹息。王夫人忍不住,也跟着哭了。旁边彩云等急忙拉了拉王夫人衣袖,王夫人才止住哭泣,又和贾政说了些高兴的事儿,便安寝了。
次日一早,贾政到宗祠行礼,众子侄都跟随前往。贾政行礼完毕,在祠旁的厢房里坐下歇息,叫贾珍、贾琏过来,问起家中事务,贾珍挑可说的说了。贾政又道:“我刚回家,也不便来细细查问。只是听外头说你家里情况不比往前,凡事要谨慎才好。你年纪也不小了,孩子们该管教就管教,别叫他们在外头得罪人了。琏儿也要听着,不是我一回家便说你们,因我有所耳闻,所以才说的,你们确实应该小心些。”贾珍等脸涨得通红的,紧张地答应“是”,不敢说其他什么,贾政见了也就罢了,回到西府。
宝玉因为昨天贾政问起黛玉,王夫人推说有病,便暗里伤心。等贾政让他回去,一路上掉了好多眼泪。回到房中,见宝钗和袭人等在说话,便独子坐在外间郁闷。宝钗叫袭人送过茶去,以为宝玉一定是怕老爷查问他功课,所以才这样,只能过来安慰。宝玉便借机说:“你们今晚先睡一会儿,我要静静神。这时候脑袋反映不如从前,三句话能忘两个词,老爷瞧了不好。你们睡吧,让袭人陪着我就行。”宝钗听了也有道理,便自己回屋先睡了。
宝玉轻声叫袭人坐下,让她把紫鹃叫来,有话问她。又有所顾忌:“只是紫鹃见了我,脸上、嘴里总是有气似的,得你先去解释开了,再叫她来才好。”袭人道:“你说要静静神,我还高兴,怎么又静到这上头了?有话你明天问不行吗?”宝玉道:“我就是今晚得闲,明天如果老爷叫我干什么就没空儿了。好姐姐,你快去叫她来。”袭人道:“不是二奶奶叫她,她是不会来的。”宝玉道:“所以我求你去先跟她说明白了才好。”袭人道:“叫我说什么?”宝玉道:“你不知道我的心,还不知道她的心么?为的都是林姑娘。你说我并不是负心的人,我如今被你们弄成了一个负心人了!”说完这句话,忙转头瞧瞧里屋,用手一指说:“我本不愿意娶她的,都是老太太她们捉弄我的,好端端的把林妹妹弄死了。就算她要死,也该叫我见见,说个明白,她死了也不怨我。你是听见三姑娘她们说的,她临死怨恨我。那紫鹃也是因为她姑娘,恨我恨得不得了。你想,我是无情的人么?晴雯怎么说也是个丫头,对我也没有什么大恩,我老实告诉你吧,她死了,我还写了个祭文去祭奠。那时,林姑娘还亲眼见过的。如今林姑娘死了,莫非她还不如晴雯么?死了连祭奠都不能祭奠。林姑娘死了还有知的,她想起来不得更怨恨我么!”袭人道:“你要祭奠就祭奠去,要我们做什么?”宝玉道:“我自从病好了,起来就想写一篇祭文的,不知道怎么了,我如今一点灵感都没有了。若祭奠别人,胡乱对付一篇还行,若是祭奠她,绝对不能马虎一点儿的。所以想叫紫鹃来问问,她姑娘的心思她们从哪儿看出来的。我没病的时候还能想得出来,病了以后什么都不记得。你说林姑娘已经好了,怎么忽然就死了?她好的时候我没去,她怎么说我的?我病时候她不来,她又怎么说我的?所以有关她的东西,我设法骗过来,但你二奶奶总不让我动,不知什么意思。”袭人道:“二奶奶惟恐你看了伤心,还能有什么?”宝玉道:“我不信。既然林姑娘那么挂念我,为什么临死把诗稿都烧了,不留给我作个纪念?还听说天上有音乐响声,一定是她成了神或是做了仙飞升而去。我虽然见过了棺材,却不知道棺材里到底有没有她。”袭人道:“你这话愈发糊涂了,怎么一个人还没死就进一个空棺材里当死人呢?”宝玉道:“不是啊!但凡成仙的人,要么是肉身去的,要么是脱离凡胎去的。好姐姐,你还是叫紫鹃来。”袭人道:“我对她细细地说明了你的心思,她如果肯来还好,如果不肯来,得费多少话;再说了,就是来了,见了你也肯定不愿意细说。依我说,等明后天二奶奶到了老太太或太太那里,我再趁机慢慢地问她,或许能问出详细情况。等遇着闲空儿,我再慢慢告诉你。”宝玉不太情愿地点头道:“你说的也对,你不知道我心里有多着急。”
二人正说着,麝月出来说:“二奶奶说,已经四更天了,请二爷进去睡吧。袭人姐姐一定是说高兴了,忘了时候儿了。”袭人听了道:“可不是,该睡了,有话明儿再说吧。”宝玉无奈,只得进去。又对袭人耳边道:“明儿不要忘了。”袭人笑道:“知道了。”麝月笑道:“你们两个又闹鬼了,何不跟二奶奶说声,二爷就到袭人那边睡去,由着你们说一夜,我们也不管。”宝玉摆手道:“不用说了。”袭人恨恨地瞪着麝月道:“小犊子,你又嚼舌根,看我明儿不撕了你的嘴!”回头对宝玉道:“这不是二爷闹得么,说了四更天的话。”一面说,一面送宝玉进屋。
宝玉一夜无眠,到了第二天,满脑子还想着这事。只听外头传进话来说:“众亲朋因老爷回家,都要来送戏接风。老爷再三推辞说:‘唱戏不必,就在家里备上水酒,请亲朋过来,大家谈谈。’于是定了后天摆席请人,所以进来告诉二爷、二奶奶。”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