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抽空回了趟老家。老家岩峰,据说是因为多年前有土蜂聚于场镇左右岩上,声如雷鸣而得名。又因为场镇周围河流滩多,俗称岩峰滩。
沿着儿时居住的老街一路向上,只见昔日热闹的街道沿途大门紧闭,一副苍凉破败的景象。偶有一两张熟悉的老面孔,都是七八十岁的老人家,坐在街沿上,或闭目养神、或两眼放空,听到我打招呼后迟疑地望过来,反复回忆后方才缓缓地确认:二娃,你回来了?
这亲切的称呼,顿时唤醒了尘封已久的记忆。
记得小时候的老街,繁华、热闹、人气鼎盛。所有乡镇的大小机构均设置在这条短短的街道上。
彼时的工商所还叫市管会,木质的板壁结构,大门仿佛一个牌坊,门槛很高,可以做为掩体容得下我们“埋伏”在里面,用弹弓袭击和我们对立的另一群小伙伴;
我还记得税务所的门前有一根铁柱子,是所有人争相攀爬、展示身手的舞台。而胖胖的笨拙的我,无论如何努力,都永远只能爬到一半;
最让人害怕的是派出所,里面有戴着大檐帽的一脸严肃的“公安局”,我曾亲眼目睹一个小偷被抓获后,被公然示众,众多围观群众指指戳戳,那个小偷应该二十出头,一脸青涩,惊恐万分。
沿着老街左转,便来到了通往桂溪河的乡间小道上。不远处是我初中就读的岩峰中学。沿途杂草丛生,连记忆中那座宽敞高大的锁龙桥,也变得矮小而荒凉,桥面上草多且密不说,石阶上竟然还长出了两棵树。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近两年河道疏浚整治后,桂溪河里的水变得清澈明亮,也有了那么一点童年的影子。
听同行的幺姨告诉我,这条曾经是几个村子上街赶场的必经之道,因为年轻人的出走,或打工、或升学、或经商、或永久的在外安家,早就人迹罕至了。留在家的,全是老人和留守儿童。老人们不愿外出,也无力外出,孩子们稍大点便又重复父母辈的轨迹,毅然决然,远离了故土乡情。只有春节时,众多外出的年青人回家过年,才有那么几天喧嚣和热闹。
就像我的大家族。外婆是一家之主,生了七个孩子,我妈妈是老大,之前全都住在外婆家,最多时老屋里同时容纳过一二十人。随着经济条件好转,大家分别买房置业,才陆陆续续搬了出去。
我还记得那时家里仿佛随时都有很多人。姐姐、我、表弟们、表妹,一到了寒暑假,此起彼伏的嘈杂和打闹声,从没有断绝过。每逢当场天,外婆的妹妹、老表、侄男侄女们都会到外婆家歇脚休憩,喝水、聊天、吃饭,一派热闹景象。那时城乡差距极大,做为居民的外婆,豪爽大方,虽然经济上并不宽裕,但对乡下的亲戚们却也帮补不少。
驻足儿时的小院,放眼望去,我突然惊觉,记忆中的那个曾经那么大的院子,那个曾经容纳过几代人的老屋,竟然变得如此狭小旧窄。是因为我已经长成了大人?还是因为见识过了更广阔的天地?所谓的大与小,是否真的与年龄和见识相关?
还记得小院的右方栽有一丛玫瑰,火红、带刺;一大群孩子们,总喜欢聚在一起写作业、玩游戏;每到吃饭的时候,各家各户的锅铲声便清晰可闻……
儿时的我和中年的我,站在这匆匆的时光里,相互凝视,彼此无言。
小时候调皮捣蛋、爬墙上树的我肯定猜不到现在的我竟然也有了几分稳重;才参加工作不经世事的我不会知道,当时那么轻闲的职业如今会变得压力山大;更不会料到曾经朝夕相处的兄弟姊妹们转眼间就天各一方:姐姐定居在了广州、表妹在成都扎根成长、我和表弟虽然同城却也只能偶尔相见、而最小的表弟因为意外,将青春永远定格在了23岁……
最让人想不到的当然还是,曾经巨大的城乡之差,正在迅速的缩小。很多乡下的亲戚抓住了打工经商的机会,陆续进城,用汗水、用青春、用勤劳、用双手,彻底改变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时代发展的车轮滚滚向前,幸运的是,一直都在向前。
冬日的老街,很静很静,如同黑白的无声电影。我在记忆的隧道里缓步前行,时光一幕一幕从眼前闪过。周遭的一切仍然是那样熟悉,仿佛从未与我远离。
身后,是难得一见的冬日暖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