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源村中的一处小院里,宋姜正在院子里整理着东西,红枣沙栗糕,桂花酒,鸡爪,肉包,金丝玉荷粥,这些,都是楼十爱吃的东西,明天是儿子的生日,也是楼十和鹤不醉的忌日。
四年前,楼十与鹤不醉双双失踪,那半个山崖都掉入了山涧之中,她拖着刚刚生产过的身体不眠不休在那山涧中找了三天三夜,昏迷了一次又一次,却什么也没找到。
刚开始,她还不能接受楼十已死的事实,总觉得她会突然从一旁跳出来不咸不淡的和她开玩笑,可四年过去了,一切都平静的让人心如死灰,那个陪自己一同长大的楼十真的没了。
楼十留下的那粒续魂丹,宋姜给了木青远拿回去救了他那三百多名山上的弟子,她相信,楼十会赞同她的做法。
“嘭嘭嘭”
敲门声响起,宋姜抹了抹脸颊上不知何时流出的眼泪,起身去开门,宁玉山一身蓝衣拎着一篮菜点进门而来。
“回来啦。”
“嗯。”
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宋姜,他些无奈的道:“私塾里学生送的。”
“哪家送的?”
“石大娘执意要送,我推辞不过,只好拿回来。”
宁玉山是村里唯一的一位私塾先生,他为人温和,教学认真,极得村里老少的敬重,宋姜将那篮子放到桌上,掀开一看,里面竟还有一盒胭脂!
“回来的时候刚好路过胭脂坊,看他们那里好像又出了新的胭脂,便帮你带了一盒,你试试,对了,狗剩还没回来?”
宋姜将那盒胭脂收起,回身道:“他说要去接你,应该是去私塾了,我去找他。”
“还是我去吧,你在家里歇着。”
“歇什么,我在家里呆了一天了,你刚刚回来,先喝点水休息,我去找他。”
宋姜话落,抬脚便出了门,这梦源村并不大,村里有个三十多户人家,小孩子经常在一起玩,倒也谈不上什么危险。
村头,私塾门口。
一个四岁左右的清秀灵气的男孩子正坐在私塾门口的台阶上托着腮不住的向远处望去,爹去哪里儿了?怎么还不回来?
晃然间,一个转头望向通往村外的那条大路,愣了下。
那大路上,一名青年男子推着一把轮椅正慢慢向村里走来,那男子一身白衣,气质绝然出尘,如同仙人一般眉目生画,而那轮椅之上坐着名红衣女子,面貌清丽皎然,头发随意挽起却不显凌乱,只让人觉得慵懒而淡静,可眼神中却又夹着些不易察觉的灵动之意,见狗剩坐在私塾门外看着两人发呆,那红衣女子稍稍挥了挥手让那白衣男子将轮椅推至狗剩面前。
“小弟弟,天要黑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我……我等爹爹。”
“哦,你爹爹去哪里了?”
“不知道。”
那红衣女子伸手揉了揉狗剩的脑袋,却突然一愣,望着狗剩那包子一样的小脸,似是有些激动对着身后的白衣男子道:“阿醉,你看,你看,他长得像不像宋姜?”
宋姜一路从村里跑到村头的私塾,远远的,便望见那私塾门口的一抹红衣,如火似歌,艳烈如阳,心刹时狂跳不已,顾不得这是村里,顾不得会被人看到,顾不得会暴露身份,她脚下如风般移到那私塾门口。
待那红衣女子一抬头,宋姜的泪已决堤。
“楼……十。”
番外之鹤不醉与楼十
床上的红衣女孩已经躺了第五百七十三天。
一年之前,鹤不醉与楼十双双从那崖顶坠落,快落到底时,鹤不醉巧然发现那山壁上竟有一个小小的洞口,他抱着楼十躲进了那洞口中才保住了性命,没被那落下的石头砸死,可同时,那落下的石头也封住了洞口,他无法,只得带着楼十向洞里走去,也不知那洞是何人凿建的,幸得里面有水,他和楼十也保得安然,再后来,从另一个洞口出来时,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三天之内他一直断断续续给楼十输些真气,以保得她最后的气息不断。
出来后,他带着楼十直接去了万修谷,奈何万修谷的老头说楼十经脉已脉,天下难救,他不信,又去找毒仙谷的红月毒仙,结果红月的话也是说的和那万修谷的老头一模一样,但惟一不同的是,她画了一幅皇宫内苑图给鹤不醉,其中标着红点的一个位置,正是放着续魂丹的位置,甚至,连机关与守卫都给他标了出来。
他问:为何给我这些?
红月望着门外正浇花的男人答:天下之间,能救人还命的东西除了续魂丹,再没有其它更好的了,如果连这东西都救不了她,那你就死了心,给她准备一条上好的棺材吧!
鹤不醉浅声道了句:谢谢。
便抱着楼十离开了。
再后来,他千方百计盗了那续魂丹,喂给了楼十,果然,七天之后,楼十便醒了,只不过,楼十的腿却永远的残了!武功尽失!
农历,十一月十三,大雪。
楼十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的大雪发呆,屋里的火盆烧得整间屋子暖意融融,丝毫感觉不到半点寒气,楼十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腿,她醒了已经一年了,可膝盖以下,还是没有任何知觉,虽说不是太介意,可却还是没办法这么快的接受这个武功全失又双腿尽残的自己!
鹤不醉端着粥进屋时,刚好看到她摸着自己腿黯然伤神的模样,虽还是一身红衣,可总觉的少了原来的那种意气风发,那红,竟有些刺眼。
“喝些粥吧?”
鹤不醉出声,楼十才意识到他在这里,不觉得又有些难过,她现在连这点警觉性都没了。
“好。”
楼十伸手推着那轮椅的轮子刚想过去,鹤不醉一个大跨步过来,直接弯身将她抱了过去,楼十微惊,却也坦然了,这么长时间,鹤不醉抱她都抱得太顺手了。
“不用想太多,以后,我就是你的腿,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鹤不醉话说的既坚定又大方,毫无遮掩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楼十还没想起该如何回答,鹤不醉已经转身坐下,将楼十放到自己的腿上,楼十顿时脸上一红。
虽说这么长时间没少被他抱,可,她却还是不太习惯这种亲密。
“你……放我下来?”
“坐好,我喂你!”
鹤不醉态若自然的端着粥要喂楼十,可仔细看便可发现,他的耳根早已通红。
“我自己来就好。”
楼十接过鹤不醉递过来的勺子,自己慢慢的舀着他手里粥,一幅小女儿的姿态,鹤不醉鲜少看她如此模样,兴趣心起道:“你在害羞?你怕是不记得了,你昏迷的那一年多时间,连身子都是我帮你擦的……。”
“噗……,咳……咳……”
他话未完,楼十已经将嘴里的粥喷了他一袖子,被呛得停不下来,鹤不醉连忙放下手里的粥也顾不得袖子上的东西,一只手抚在她的背后给她顺气。
一碗粥,吃得楼十差点没咳过去。
鹤不醉没敢再逗她,她身体虽然已经好了,可却不比以前,弱得像只白色的蝴蝶,一阵风都给能拍的她爬不起来。
“我想去找宋姜。”
那日,阳光正好,楼十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想看看她的小侄子。
“你身体还虚,我让木青远和天峰山的弟子全部下山历练,帮你找宋姜!”
楼十笑了笑,她也是才发现,鹤不醉绝对不是表面上那幅风清云淡不爱说话的主,偶尔,他还挺幽默。
“可我想自己去找!”
“也好,我陪你去。”
就这样,鹤不醉带着楼十满世界的去找宋姜了。
两人一路向南,走走停停,终于在那梦源村遇到了宋姜。
人生如醉,事莫等闲!
清风依旧,云笑痴缠!
愿卧君膝望世归,峰山如雨化暖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