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先说几个身边武汉人过年回家的小故事。
韦博士是我的室友。头回武汉之前,他在DR定了一枚戒指,想和谈了三年的女朋友求婚。我问他怎么这么突然,他说有一天他和同一个实验室的师兄聊天,师兄说结婚生娃一定要趁早,男人28岁以后精子质量就走下坡路,优秀的基因是给孩子最宝贵的财富。
面对师兄真诚建议——我想这一定是他切身体会有感而发——韦博士被强烈的说服了。他说这是他读博以来学到的最有用的知识。
20号晚上,韦博士比往常提早回到寝室,急匆匆开始收拾行李。新闻上北京到香港的高铁已经不停武汉了,所以趁着现在还能回去,他提早改签了。我们嘴上笑着说,你真是武汉好市民,誓与武汉共存亡。心里还是为他捏了一把汗——倒不怕他感染,是盼着他早生贵子,遗传优质基因啊。
茄子是我在网上认识的小姐姐,在深圳做运营,茄子是她的网名,我们没见过面。和韦博士一往无前武汉行相反,茄子临门一脚退缩了。
她早早请好了年假,买好了回武汉的车票,准备回家过年。在临行前一天晚上,她看了一个关于SARS的纪录片,越看越害怕,于是把车票退了。
我说,那你爸妈不难过么。她说,自己这一年混得也不好不坏,还没有男朋友,就不给爸妈添堵了。改成和亲戚电话拜年,也免除了收发红包的困局。今年是她第一次不在家过年,约了几个同样不回去朋友一起在出租屋里吃年夜饭,她还挺期待的。
Leo是我的好朋友。这老哥在病毒出现前两天飞去台北跨年,看了演唱会。然后转战上海,一顿胡吃海喝之后,正赶在疫情爆发之前回了武汉,准备年后回上海找工作。要是再晚两天他携带了病毒,就要成为全国人民的罪人。
我问他现在情况咋样。他说武汉现在各种地方都关门,家里拜年活动都取消了。他也只能在家里紧张的打打游戏,看看闲书,写写文章。他感觉全国人民都比武汉人紧张,自己这些天最大的收获是认识了世界上有这么多种口罩。
他问我香港对疫情重视么。我说那是相当重视,现在有一百多个疑似病例——估计比武汉都多——不过目前一个确诊的也没有,好事。
(二)
类似这样人心惶惶的春节,在我印象里有两次。
第一次是2003年,我上小学。那年是二月初过年,官方宣布疫情大爆发要到三四月份,不过民间已经得到了很多消息。我妈给家里做了彻底大消毒,我到现在还能记得她把白醋倒在滚烫的铁锅里,从里到外扑鼻的呛酸味儿。
后来开学,学校要求每天早晚测量两次提问,还在下午增加了一节体活课。不久索性就放了两周假,把我们这帮小孩乐开了花。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啊。
第二次是2008年,我刚上初中。那年赶上春节南方下大雪,很多地方铁路、公路、电缆全冻坏了,大量旅客滞留在车站,各种政府和民间力量加班加点抢修。这是我第一次对春运有概念。看着窗外的大雪,我还天真的想着至于么,东北这么冷,大伙不还是好好的过年。
那年冬天,辽宁队绝杀八一,第一次打进总决赛;中央八套播乡村爱情第二部,小沈阳第一次走向全国。我和我妈约定每次电视半个小时换一次台,2008年就这样开始,谁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那么多事。
(三)
而今是10/20年代之交,我们又一次站着时代的路口,面对病毒肆虐,经济艰难,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年还是要开心过,生活还是要努力继续。在未来的某个时点回望,让我们印象深刻的并不是艰难时势,而是泥泞中的小小的幸福时刻。
多年以后,当韦博士回忆起自己曾像个英雄,义无反顾的回去和女友求婚;当茄子回忆起第一次独自在外过年的苦涩和酣畅;当Leo回忆起职业生涯还没开始,拥有无限可能的自己。。。他们会作何感想?
此时此刻,祝大家春节快乐,祝武汉人民健康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