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起来习惯性的往窗外望，看到对面山脚下的土路上，四个男人正走走停停，俩深衣俩浅衣，脸被我的老花眼糊成模糊的色块，看不清楚是谁。只见有人抬手往我们这边指，胳膊挥舞着，领头那浅衣人的白运动鞋有点晃眼 —— 那派头，我觉得可能是来瞧修路的领导。
这是个东西方向的山谷，这是个一公里多宽的山谷，原先满是好田。我们的房子坐北朝南，在北边的山脚下，房前屋后各有一条公路。南边的山下有条小溪，岸边有条筑好路基的土路。我们搬过来快7年了，这片田野是水稻田。春天哪处田埂我没踩过？夏天插完秧能听见青蛙叫到半夜，秋天金浪翻涌，冬天围着山谷散步。我们搬过来的时候门前屋后的公路已经存在了，老公路乖乖贴着山脚绕，没糟践几分田。可门前新修的路偏要从田中间穿，好好的地被划开道口子：图近吗？可这是能长粮食的地啊。
去年又传要修第三条路，据说是为了打通俩5A 景点。遇山还要打隧道，到我们这截照样还得占田。工程停一阵动一阵，据说是没钱。上个月才又有动静，可我们这截还是老样子，只有几根红色的标记桩插在田埂上，风吹得红带子晃悠悠的，像在摆手。
我跟先生吐槽了好几回。我攥着刚摘的青菜跟刚回来的先生吐槽：“这都要三条路了，这么糟践良田，到底怎么通过的审核？他慢悠悠回道：“专业的事专业的人干，上面有规划，我们不懂的。”懂不懂的，田没了是真的，以后想再种点啥，都没地方了。我白眼翻上天，却只能把话憋回去，该占的田，还是要占。多说一句都像自讨没趣。说的对，我不懂呀！
其实也知道，吐槽归吐槽，我哪怕问清楚了又怎样呢？农村里这样的事不少：看着明明不合理，却偏偏一直存在。你跟人说 “这良田可惜了”，人家说你 “眼界小，不懂大局”；你想找个能搭话的部门问问呢，绕来绕去都是 “找领导”“等通知”。
傍晚我又站在窗前，对面的人影早没了，看看金色的田野，最后也只能叹口气 ——可心里那点堵，像被土埋着的稻根，明明还带着点湿软的劲儿，却连冒头的机会都没有，就那么沉在底下，散也散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