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头》
凡尘之客
记不得什么时候起，我只要在家里，就会给母亲洗头。
母亲的头发很短。
我常常问她：“妈，你为什么不留长发？”
母亲却总说她不喜欢长发，喜欢短发。
我曾在老屋的抽屉里找到几张泛黄的照片，一眼便认出了母亲。照片后面写的日期告诉我，那时的母亲只有十八岁，一根长长的辫子搭在胸前。
还有一张是母亲三十五岁的时候，那时的她已将辫子剪了，留着一头齐肩短发。这之后，到我能记事，就没有再找到母亲的照片。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母亲的头发就这样一直留短了。
我的记忆中，母亲一直很忙。她忙着做饭、忙着家务、忙着农活，一天也停不下来。最能让我和母亲亲近的，便是洗头了。
母亲总是挑一个天气很好的上午，烧上满满一锅的水。等我在灶里把火烧得很旺，水便热了。
一开始是我洗头。母亲拿来一个盆和一个桶，她将热水倒进桶里，再掺一些冷水，水温就差不多了。我把头压低在盆上，母亲将水轻柔地倒在我的头上，让头发打湿，再打上一些洗发露，用手搓着头发，反复几次，头发上便出现了好多泡泡。
这时候，我会扯着嗓子喊：“妈，进眼睛了，快冲掉。”
母亲则笑着说：“好，好”，一边舀起一瓢水缓缓地将我头上的泡沫冲掉......
轮到母亲洗了，我说：“妈，我来给你洗。”
母亲说：“我自己洗，不要你洗。”我坚持要洗，最后母亲妥协，让我来给她洗。
在这个过程中，母亲开始变得挑剔。
“水怎么这么冷？再加一点热的。”
“头皮使劲抠，再攒劲点。”
“多淋几次，淋的时候也要抠一抠。”
……
我再大一些的时候，要洗头了，母亲总说：“你做你的事，我自己洗。”
最后当然还是我给她洗。
上大学后，在家的日子少了。每次回家，看到母亲的头发又花白了不少。我说要给她洗头，母亲反而不好意思，连说自己洗。但我仍旧坚持，这样的习惯便一直持续下来。
前天回到家里，我问母亲要不要洗头。她说：“今天才洗呢，过两天再洗。”
今天下午，母亲从街上回来，嘴里嘀咕着：“剪了个头发，加价了，花了一张兵。”
我问：“那之前呢？”
母亲说：“以前不洗都是八块呢。”
我说：“可能是要过年了吧！妈，我去烧热水，我来给你洗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