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来由地跟外婆提起了我那一套不婚论和丁克论,大概是婚姻是一种传统意义上的束缚,在有能力提供给孩子最好的一切之前不会要孩子,或者孩子可有可无,人生不该以孩子为圆心之类的论调。即使在同辈中依然有些激进大胆,我甚至从来没指望我的父母能理解,当然他们确实不负所望地每次在我提起这些观点时都给我以迎头痛骂。
诚然我十分理解这些痛骂的原因,他们希望我幸福,以他们的方式,以传统的方式。当我偏离常轨,朝另一个方向行进时,我的幸福既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这种失控使他们忧惧,当然这种忧惧我也无法证伪,因为明天云彩的颜色明天才知道。在这方面的问题上,我从没想过要反驳他们来证明自己,就像国王和乞丐都认为自己找到了幸福的法门,我也无法反驳一样。
在我与外婆谈起我的观念时,我也没指望她能理解我,我只是想表达想被倾听,即使这代价又是一顿痛骂。然而外婆只是静静地听我慷慨陈词,偶尔点头,甚至让我误以为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到最后反而我有些愕然,我试探地问她有没有理解我说的,她点点头“你说的都有道理。”我又问她赞同我的观点吗,她的表情有些难过无奈:“我岁数大了,能看到你结婚生子就太好了。不过你们大学生嘛,有这些想法也是正常,你说的道理我明白,你高兴就行。”我无法言说我当时的心情,我只能说我强忍住泪水。这个颠沛流离了大半生,时常被疾病缠绕,跟我有完全不同的时代观念和背景,不认得几个字的老人——我的亲人,她理解了我,不赞同却没有反驳我,赋予了我这世界上最崇高的爱和尊敬!
我曾一度认为,最亲近的人理解我最多。事实上,时空亲近如朋友,他们无法理解我;感情亲密如父母,他们依旧没有理解我。然而外婆与我时常远隔千里,缺乏日日相伴,却真真正正地给予我包容理解。感情可能促进理解,但不是决定要素。时空确实能阻塞理解,但不能阻止。 “理解”这个词的参照系永远不是感情亲疏与时空距离远近。
“理解”的方式有多种多样,“理解”的过程却简明扼要,像它的字面意思一样:“了解、明白、清楚”,不赞同也不反驳,只是电光火石一瞬间。也像佛家说的灵犀顿悟,讲求机缘因果。佛祖拈花,众皆默然,唯迦叶笑;阳明格竹,不眠不休,未尝悟道。这是“理解”与“不理解”。所以,不管是不是坐得很近,不管是不是亲密无间,当你被理解时,都应该感恩这份幸运!感恩这份爱与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