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到文友出题一个字“结”,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知道该写哪些内容?仔细端详着这个字,静静的想了一会,脑子里忽然有了几个画面,在早已尘封的记忆里,慢慢浮现出来。
七八十年代,化肥稀缺,农村种地很多地方还用有机肥,每到农活不忙的冬天,和春节过后的空闲,父亲就会准备去大河里罱河泥,罱河泥主要工具是罱子,需要把罱子前端的网兜修补结好,网兜一般都是尼龙绳子结的,在罱泥的过程中容易损坏,当时来不及修补,这个时候,父亲就会用自己制作的竹片,后端打孔,穿上同样的尼龙绳子,像渔民结网一样,把网兜破损的地方结好。罱泥是一件很辛苦的农活,每天一早就要踩着晨霜薄冰上船,撑船沿着河道开始楠泥,此时朝阳未启,乡村安静,炊烟袅袅。罱泥虽然辛苦,收获也很多,经常会罱到斜插河底的河蚌,淤泥里的鱼虾,父亲一罱子一罱子的把河泥罱上来,船仓很快就满满一仓河泥了,很多小鱼小虾就在上面跳跃。一般都是母亲撑船,有空就用长柄的勺子把河蚌、鱼虾从河泥里舀出来,倒到中仓里。有时我跟着,这些事就由我在摇晃摆动的船上去做,一勺一勺的,很快中午的红烧鱼虾就够了。
那时的冬天真冷啊,我的手脚都是冻疮,虽然外面穿了厚厚的棉袄,内面也是一件小棉袄,不过不贴身,经常身子没有一丝暖气。每次做作业就很难受,外面冰冷的,双手都害怕拿出来。后来姐姐就用针子帮我结了一副纱手套,考虑到要写作业,只留大拇指一截,其他手指都没有,这样的半截手套,方便握笔写字,当时一套上觉得特别暖和,可是,还是被冻得冻疮溃疡,糜烂的创口和手套粘在一起,怎么撕也撕不下来,只好放在热水里泡,晚上一进被窝就特别的痒,忍不住想要去抓,直到沉沉睡去。
姐姐那时学习成绩很好,念到四年级的时候,农村分田到户了,家里缺少劳力,父亲就让姐姐辍学回来帮忙。为此,父母后来愧疚了一辈子,姐姐偶尔也会抱怨几句。但这样的事在当时的农村很普遍,乡村贫困又闭塞,以为农民迟早应该种地。后来家境好一点,就让姐姐去镇上跟师傅学缝纫,帮人家做衣服。
我有一个男同学,他在家年龄最小,脑袋上也留有一根小辫子,他上面有几个姐姐,条件比我们好多了,那时我们冬天都是外面大棉袄,里面啥也没有,但他不一样,里面有尼龙衫,毛线衫,看起来又服帖又暖和,每次看到他掀起衣服,就羡慕得不得了。后来,我姐姐也帮我结了两件毛线衣,一件是黄色的V领,一件是深绿色的高领,这两件毛线衣,我穿了很多年,也被很多人羡慕过。穿得时间长了姐姐还会抽空帮我拆了重结,前面结过的毛线,起圈了,就在热水蒸汽里过一下,一下子就直了,再去镇上补一点斤两,又是两件新毛衣。那时父母一直在农田里忙活,有姐姐的冬天,我才没有那么冷。
后来,我成家了,条件也好了很多,羊毛衫羊绒衫都有了,不需要姐姐再买毛线回来帮我结了,但姐姐以前结的那两件毛衣,一直被我放在箱子里。
我忘记哪一天了,突然发现爱人也有一个针线板,上面绕了一大圈白色的细线,插了好多粗粗细细的针,还有一个坑坑洞洞的针鼓子,遇到厚布针穿不过去,就用针鼓子在针屁股上一顶,就过去了。这些过去农村妇女家里都有,爱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估计是丈母娘送给她的。每次我们衣服上有了细洞,洗干净以后,爱人就会选好颜色接近的细线,用针穿好,把这个洞结起来。有时在灯光下看她在那左一针右一针的结,结好就用嘴巴把线头咬断,那一瞬间我都会被爱人贤惠的模样温暖,就会觉得缝缝补补也是生活啊。
时光匆匆忙忙,生活起起伏伏,南来北往的追逐里,我已经很少再回忆从前。今天难得想到过去几个画面,想起一个个用心编结的身影,让我此刻依然觉得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