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苏北老家板浦最富有魅力的,莫过于小巷夏日里的风情。
多雨的夏季,小巷中,时而飘着细细雨丝,既柔美又柔情。
幽巷深处,住满人家,清一色的青砖瓦房,朱红漆门铁环。
偶尔,传来一深宅大院的木门,“吱呀”一声,门开了,接着从门里,走出一位美若天仙,眉清目秀,婉丽的女子,穿着旗袍,万般风情,撑着一把油纸伞,款款的行过悠长的雨巷,复而不见。
穿旗袍的女子,古典隐含性感,清艳如一阙花间词。
寂寥的雨巷,因有了旗袍女子的衬托,立刻显得生动起来。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小巷里,有一眼古井,井水清澈如镜,夜映月牙,日晃阳光。
井壁却是用砖头砌的,由于,日复一日,年代久远,砖间隙缝中漫生着苔藓。
古井边,一年四季,流淌着捣衣声。
捣衣声,尤以夏日为最盛。
井边,时常有三三两两的少妇,相互挤在一起,说东道西,说长道短,无边际,聊着闲话,捣着衣。
捣衣声,此起彼伏,不时回荡在巷中。
少妇长得标致,异常醒目,惹人多看。
少妇衣服洗完,时间不早了,就扭动着水蛇腰,回家做饭,伺候公婆了。
民以食为天。
人间烟火最可亲,家常美味慰平生。
夏日,小巷人家,迷恋美食豆丹菜肴。
豆丹,时令菜,一道美食名片,名扬四方。
据说,吃豆丹是一种风俗。
但……
风俗起源何时?
现已无法考证。
在小巷人的眼里,吃豆丹成了神圣的仪式。
一到夏天,小巷家家户户,天刚朦朦亮,便穿衣起床洗漱完,不约而同,各自提着竹篮,上市场买豆丹。
一个小时后,赶到家,将买来的豆丹,放入清水中洗净,然后,沥干水分。
拿一块木板固定好,再放一盆清水和一个干净容器,用擀饺皮的木轴,把豆丹由头向尾擀压,擀好的豆丹,清水中摆一摆,顺手摘下豆丹肉,放入干净的容器。
豆丹食法多种,可烧、可炒。
凭自己喜好,爱吃辣的多放辣椒干,不爱嗜辣的,可少放,或者不放。
出锅前,撒上胡椒粉,去腥。
好一阵忙活,中午的餐桌上,便有了香喷喷的豆丹特色菜。
味道惊艳,深入人心,无论佐酒就饭,豆丹皆是无上妙品。
小巷里,顺理成章,弥漫着豆丹独特的香味。
一碗家常豆丹味,最能抚慰凡人心。
小巷人家,热衷的、不厌其烦的,演绎着豆丹情结。
另外,豆丹皮又能入药,是治疗虚寒性胃痛的良药。
六月暑热,西瓜为应时水果。
午饭后,陆续有串巷的瓜贩出现,其吆喝声,真如一段流行歌曲。
“哎-----西瓜真甜呐,哎-------不甜不要钱!快来买呀,来迟没有了!”
除了西瓜吆喝声,当然,还有另一种风情,那就是许亨逑卖雪糕的吆喝声,他的吆喝声在巷子里,时高时低,张弛有度。
“卖-----雪糕呃!”
声音没落下,便有一大群孩子,箭一般从家里蹿出来,欢呼雀跃的直奔许亨逑雪糕摊而来……
老家世世代代,流传一句民谣。
“讲古,讲古,讲到板浦!板浦冒烟,讲到天边;天边说话,讲到老大;老大挑水,讲到小鬼;小鬼弥墙,讲到大娘;大娘扫地……”
小巷人,风雅成性。
夏日的巷口,则成了人们纳凉、听古最好的去处。
晚饭后,小巷人夜生活就开始了。
皓月当空,月光如水,小巷人安闲自在,或拿凳子,或拿椅子,坐在巷口头,喝着云雾茶,嗑着瓜子,摇着扇子。
扇子多是用竹编的。
古人称之为“摇风”,还有人给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凉友”。
纳凉者中,不乏有讲古高手,讲古者多为老者。
老者皆用方言绘声绘色地讲着民间轶事:相传,我的老家出过一位武状元卞赓,字虞卿,因排行老三,故又称卞三。
清同治十年(1871)出生。
清末光绪十八年(1892),进京赴考,一路过关斩将,技压群雄,金榜题名后,他荣归故里,离家十里处,瞧见父老乡亲夹道欢迎,于是立即下马,一边作揖,一边谦逊地说。
“鄙人不才,今日能侥幸考举功名,全靠家乡父老的教诲,感谢各位盛情,鄙人永世不忘……”
故事脍炙人口,跌宕起伏,着实令人神往。
听古人很多,场面非常热闹。
我忍不住,也伸着脖子,凑过去听,故事的确精彩,让人回味。
我挤在人群中,虔诚的、毕恭毕敬地听着。
故事到底是真是假?
后来,抽空闲,我满怀猎奇的思绪,特意地去我工作的单位(板浦实验中学)阅览室,查阅了一些资料,史书上,确有其人,老者讲得确有此事。
夏日的巷口,也成了人们交流思想,连接感情纽带的地方。
我曾花大把的时间,专门去观看小巷夏日风情。
沉醉而忘归!
《夏日笔记》作者/烟情
华夏网文认证作者
写于2023-0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