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中有两个世界,一个孩子的,一个是大人的。
孩子的世界是自然祥和的,日复一日,好像没什么变化,静静地看着夕阳不说话;大人的世界则纷纷扰扰,头脑中充溢着工具理性,纵然疲惫却仍脚步匆匆,绕着一个又一个圈。两个世界既是重合的又是分离的,孩子可以与大人彼此交谈,却无法走进彼此的世界,譬如孩子所画的“蛇吞象”在大人看来只不过是一顶“帽子”。
相信每一个读过《小王子》的人都萌生过一个想法:做一个小王子般的人,做一个孩子。
“小王子”或许有些意涵,“小”指他的身体,更指他孩子般的心理状态。“王子”则说明了他孩子般状态的宝贵。小王子的世界很小,小到可以一天看43次日出,小到只有他一个人,所以他当仁不让地是世界的王子。
如果“小王子”还隐喻着什么,我想是每个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人,ta们就像个孩子。但ta终究不再是孩子,只是一厢情愿,不愿醒来。在大人看来,ta是病态的,好像本来不该在这个世上;而在ta看来,大人也是奇怪的,不懂得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或那样。因为不理解,所以相互排斥,彼此始终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如同两辆同向而行的列车,隔着车窗可以一直望见彼此,眼睛里却恰恰没有彼此。
要不要做一个“孩子”?要
小时候,我们渴望长大;真得长大了,却又怀念小时候。事实上,我们远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强大,反而有时正在一步步地走向弱小,不相信一切,畏惧一切,却又妄想得到一切,掌控一切。
我们不再对世界敞开怀抱,学会了对陌生人甚至身边人隐藏内心的真实想法;我们不再对世界确信不疑,学会了怀疑或甄别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我们的世界也不再是一眼就能分清好人与坏人的黑白色,而是缤纷多彩的,甚至有些炫目,其中许多颜色我们已经不能辨别。我们的生理,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心理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经不可避免地“成熟”了,即使我们不愿如此。这种“成熟”是一个自然而然的过程,不能说是“世故”,是我们对周围世界的觉察、理解以及由此衍生的应对实践,某种意义上是一种自我保护,如同一只“变色龙”。
那么对孩提时代的眷恋,是一种对纯真善良的追求向往,还是对现实窘境的躲避逃离?我们需要直面这个问题。现实中,熊孩子“作恶多端”“怙恶不悛”,其罪行“罄竹难书”,可见孩子的世界虽然简单却未必全然善良,善良本身就是成人世界的说辞,是我们对孩子的浪漫想象。
有人曾悲观地说,成长是一个“腐烂”的过程,我们慢慢变成了我们最讨厌的人。对于这种看法,我不这么认为,我也不敢这么认为,如果认同了它,即使自己本来生机勃勃,之后也要日渐腐烂了。或许在成长中,我们会面对诱惑而趋向“堕落”,会面对困境而趋向“沉沦”,但正如高龄巨星李世信始终坚持“支棱”一样,我们青年人也要支棱,也要挣扎。挣扎还有脱离漩涡的希望,放弃则注定要被漩涡吞噬。
曾经,当有人告诉我环境会塑造一个人时,我没有现场驳斥,却在心里认为这是不可能的。现在,当我自己也被环境改变了,才切身地体会到了环境的形塑力量。环境或许不会将一个人彻底颠覆,但颠覆一半甚至多半还是有可能的。当小王子要求飞行员画羊时,飞行员选择的却不是自己孩子时的画法,而是按照大人的标准去画,这显然是一种颠覆。 面对社会、群体的规训,如果我们还想在群体或社会中生活,就必然要接受。如果我们不愿做异化的机器或牵线的木偶,就又不能全盘接受,我们要有自己的坚持。
在自己的世界里做一个孩子,在成人的世界里做一个大人
看过这样一个视频,一个下班的工人在回家的路上蹦蹦跳跳,或许在许多人的眼里,他浑身充满了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孩子气,像一个傻子。可他自己不这么觉得(孩子也不这么觉得),实际上他也并没有妨碍到其他人,如果没有会拿耗子的狗的话。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自由自在,他可以做他想做的一切,他手舞足蹈,尽情地抒发着自己的快乐,是的,就像个孩子。
在寂寥少人的环境里,我们也可以这么做,做一个孩子。如果在人流里,面对我们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人,我们可能不会这么做了,虽然这也并没什么,但周围异样的眼光是免不了的,又何必自找不快呢?处在社群里,我们已经走下了自己世界的王位,入乡随俗,与周围的互动是一个相互磨合的过程,我们既要主张自己的意见,也要尊重对方的想法,两只刺猬只有敞开胸怀才能互相拥抱。这时,做一个大人便好了。
在自己的世界里做一个孩子,让自身的个性、意志自由地舒展,是快乐的。假期里,我们可以睡到自然醒,可以尽兴地打王者玩农药,可以花一整天来刷剧,可以做我们想做的一切事。在成人的世界里做一个大人,依照角色规范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承担起自己担负的义务和责任,也是快乐的。因为,我们做到了社会要求我们做的,没人可以对我们横加指责,尤其是那些自身还没有完成社会要求的。
我们既要给自己画盒子里的羊,也要会给大人画他们眼中的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