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大概是有定量的,像一杯慢慢见底的水,起初汹涌,后来只剩偶尔晃出的几滴。
在他限于困局的时候,减少了和她的交流,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感受到被冷落,受委屈,她忍不住在面对面交流的时候流泪。
可她忍不住。被冷落时的钝痛,委屈攒成的潮,总会在对视的瞬间决堤。第三次坐在他对面,眼泪砸在玻璃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终于开口,声音涩得像揉皱的纸:“给我点时间,让我自己待会儿,好吗?”
她吸了吸鼻子,指尖攥皱了纸巾:“好,给你时间,给你空间。” 这句话像块石头,被她压在心底,从此她的对话框变得简洁,他的消息来了才回复,末了总跟着长长的沉默。她照常上班,做饭,给窗台上的薄荷浇水,像株被剪去藤蔓的植物,慢慢缩回自己的根系里。
后来有次通电话,电话快结束的时候她轻声说:“我没哭。” 电话那头静了会儿,传来他低沉的声音:“我需要一个坚强的你。”
这句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刺破她强撑的气球。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上来,她握着听筒,听着自己的呼吸变粗,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之后,眼泪开始变得偷偷摸摸。
开车回家的路上,电台突然放出的一句歌词,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进衣领,她腾出一只手抹掉,对着后视镜扯出个笑 —— 多大点事。
窝在沙发上打游戏,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突然看见画面变得模糊,才发现是眼泪滴在了屏幕上,她用袖口擦了擦,继续操作角色往前冲,好像刚才流泪的是另一个人。
她开始相信眼泪是有定数的。就像沙漏里的沙,总有漏完的一天。只是她不知道,属于他的这一杯,究竟还剩多少。
或许是最多的吧。那些深夜里无声的哽咽,那些被他撞见的泪,那些此刻落在方向盘、手机屏上的温热,加起来该有满满一捧了。
她偶尔会想,等这最后一滴泪落尽,她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像被晒干的海绵,硬邦邦的,再也吸不进一点水?而他们呢?是会隔着干涸的河床相望,还是能在泪尽的地方,长出新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