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个世纪下半叶走出来的妇女,她们的经历非常普通,兄弟姐妹很多,家境贫寒,有的读完小学,有的只字不熟,及至十六、十七岁,由父母定亲,直接嫁给从未见过一面的丈夫。
新的家庭建立起来,她们洗衣做饭,没有工作。她们的丈夫通过时代的变革,赚得金钱,改善生活。
因此,她们只要努力生下儿子,儿女们上学去,人生就没太多遗憾了。她们的身份没有太多改变,仍是家庭主妇。只是多了足够空闲的时间,或看电视,或聚集朋友搓麻将,或者凑在一起谈论关于老公和孩子们的琐碎,或者手持长长的织针,为冬日的到来准备毛衣。日子过的轻快,平静的毫无悬念,每天都要看一遍厚厚的阴历。
有一天,说不清真正的日期,只能肯定就在时代的变革期间,手工热潮兴起了。
在生活没有好转之前,手工很明显是妇人们生活的常态。在时代变革中,生活的宽裕一度让手工垂死微弱,但很快手工以另一种形式喷涌而出。
此时的手工,不是出于贫困缝缝补补的手工,而是充满了创意和美丽,因此迅速占据了家庭主妇们的消遣时光。
彩带风铃
穿过弥漫商业气息的繁华大街,每个店铺都有门面招牌,都装潢的十分美丽,各行各业,琳琅满目,你想要什么,都能找的到。如果你想起了风铃,那种挂在窗前,会随风晃荡,发着清脆之音的风铃,似乎难寻踪迹。
如果你能记得,记得十几年前的往昔,风铃曾占据过一个短暂的时代,繁荣于大街小巷。如果你能记得当年的街道模样,人们还不知道“门面装饰”这个概念,多数店铺只简单摆着人们会用到的东西,远远一望,街道很平淡。
然而,你的眼前猛的一亮,有鲜艳明亮的色彩吸引你的视线。你会发现那是一家手工用品店或者杂货店、文具店,你会发现它很美丽,是街道上最美的店铺,因为它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风铃,红黄粉绿,叮叮当当。
风铃,风中的绮丽之物,可以大气华美,可以小巧可爱,垂挂下来,在风里歌唱,姿态优雅,让人不禁伫足凝望。因此,在风铃占据的那个时代里,每户人家必会有个风铃,不一定挂在窗前,也许在客厅,也许在床边。
风铃的材料范围很广,只要维持基本的形,它用什么材料做都行。木制的素雅,铁制的古朴,玻璃的清透,还有贝壳制作的,陶瓷的,布的,纸的,千姿百态。
用彩带编织而成的风铃,是我所见的风铃中最华丽大气的,可以像水晶吊灯一样挂在天花板上,螺旋般的垂下,手指一晃,轻歌曼舞,说不出的灵动奇妙。因此,彩带风铃抵达这个小镇时,它的美丽以及昂贵都令人惊叹。
母亲也很爱彩带风铃,只是买的话太过奢侈。母亲想自己动手做一下。她去店里买了个风铃,上面有想学的花的式样。将风铃的花拆开,再沿着印迹折回去,挺复杂的,一遍难有记忆,又拆了一次,总算学会了。
知道如何做后,就只需把各种颜色的彩带买来。经过多次练习,熟能生巧,一切都变简单了。将彩带置手中,编织缠绕,很快便是一盏,再一盏,没过多久地板上开满各种颜色的花。将足够的花聚拢一起,再细心的用线连接,将心中的彩带风铃一点一点描绘出来,变成现实。
想要自己做风铃的妇人不止我母亲一个,这就是手工热潮的影响,在那段时间,你到各个家中做客时,都有可能见到彩带的一角,几盏花,快要成形的风铃,简直是全镇都在做风铃。
熟识母亲的妇人们当中,有些人还没学会折花方法。听闻母亲会做,纷纷过来请教。有的人不管手把手教得多详细,她还是学不好,粗糙的手指没有灵活度,花的模样不够精致,她会叹:“啊,老了老了,脑子跟不上了。”母亲会帮她们做。
直到开始做手工,我才发现母亲拥有极为灵巧的手。她嫁给父亲的时候甚至不会烧菜,后来她做的菜常被外人赞赏。她善于摸索,拥有天生的灵气。但如果没有DIY的兴起,她的天赋也许一生都不会绽放。农村狭隘的生活,短浅的目光,总是不断的埋葬着许多人的天赋才能。
多种颜色,多种不同宽度的彩带除了风铃,也能制作成单独的花。一条半米长的彩带,旋转,扭曲,抽出,便是一朵小玫瑰。无数的玫瑰聚合,经过包装,是一束可做礼物的惊艳之花。因此,彩带风铃流行后,彩带花也迅速点缀整个小镇,将真正的鲜花挤于角落。到了清明时节,这种花更是随处可见。
已掌握彩带做花的技能,所以我和母亲一起折着,准备上坟用。我也是通过拆解再复原,得到花朵的制作步骤。那时候真是忙,好像才吃过饭,手里就拿起彩带折起来,因为任务很繁重,我和母亲不仅要折好自家的花,还得为亲朋好友折叠上坟的花儿。
清明节过后,仍是继续做风铃,当大的超过人高度的风铃挂起来,那种无与伦比的绚丽梦幻,产生了这竟是自己亲手做的怀疑,宛若人生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