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的那块大石头

在我遥远的记忆里,总会想起村里许多事。有些忘却了它的来龙去脉。有些挥之不去,成为永久的记忆。

印象最深的便是村头那块石头。记得村头有一块不规则形状的大石头。这块石头,说是方正形吧,上部像被谁斜刺里砍了一刀。成了四不相的顽石。这块石头有半人高,无情的岁月磨去了它的棱角。石头的中间凹陷下去一个深坑。

有人说这块石头有一些来头了。或许多年前的某一天,从天上掉下一块石,就砸在这里。也许有人从别的地方般来的,就一直蹲在这里。这块石头,具体怎么来的,谁也说不清楚。

有种石头,也叫殒石,是一种自然现象。大都掉在无人的荒郊野外。但这块石头,没人亲眼所见,只是口头一辈辈流传了下来。从它不规则的形状看,它可能是一块殒石。那些年,人们普遍对它不够重视,天天一眼便望到它,对它已经熟视无睹,视而不见,见怪不怪了。考古人员或许是不知道它会遗落在这个地方,也没人去报告。或许他们认为这是块极平常的石头,根本不值得人们去考查它的价值。总之,这块石头,没能引起当时人们的普遍重视,一直就在这里这么躺着,成了人们平日的坐具。

这块石头紧挨着生产队的井房。虽然有井有房,条件也算是不错的,房子把井罩在里头,挺安全的。可就是没有水。井房成了徒有虚名的一个标志物。紧在井房的檐下上边悬挂着半截的钢磨片,在那儿一直滴溜着。队长上工时就会"当当当"地敲响它。它的嗓音沙哑,传得不太遥远。只起到上工的标志。它告诉人们该上工了。然后,队长用手在嘴上卷作出喇叭状,向着四面八方,边走边着喊着:"社员上工了,今天男劳给地里担水,女劳挖坑舀水栽红苕苗。"绕大街转一圈。

有时,天不下雨时候,队里开会就选在这里。有的人就趷蹴在这石头上听着队长的讲话。这里成了他们临时的会场。

上午和下午,这两个时间段比较凉快。是聚集人最多的地方。男同志都把老碗端到这大石头前,顺着墙一字排开,或坐,或趷蹴,他们在一起闲谝传,逛老碗会。手里端着比头还大的老碗,上午是清一色的稀苞谷糁就黄菜。下午,大多数是苞谷糁下碎面。也有的午饭是稍稠一点的苞谷糁。

自从来到了大石头跟前,人们埋着头,吃着饭,嘴里却一直闲不下来。在这里不是听到嘴唇搭在碗沿上,吸苞谷糁时的汲溜声,就是芽咬黄菜时发出的咔嚓咔嚓声,要不然就会看到他们抢白时脖子上青筋暴起,涶沫星子四溅的场景。

这是个向阳的地方,最适宜冬天人们在这里聚集,谝闲传,晒太阳。夏天只有早上,和傍晚来这里。正好在这两个时间段里,有树和房子所遮下的凉荫,从东西两头空旷的方向刮来的风毫无遮拦地吹着,使人身上感到一阵凉嗖嗖的感觉。

夏天的傍晚,这块石头是老人乘凉的好去处。日头快要下山去了,晒了一天的石头,也不烫手了,慢慢地凉了。老爷爷,老奶奶从家里出来了。手里拿把芭蕉扇,不停地轻轻摇着,驱赶蚊子,苍蝇的叮咬。一段段美丽的童话,歌谣便从他们的嘴里流淌了出来。听着听着,旁边的小孙子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特别是刚刚下过一场雨后,天气突然放晴了,这块石头便成了孩子们的专属,被孩子们抢先占去。它却成了孩子们嘻戏玩耍的好地方。有的爬在这块石头上,有的依偎在小伙伴的周围。有的孩子是他们当中的孩子王,表现得比较強势,会上去骑在石头上玩耍。就像骑着高头大马一样,神气极了。它的凹槽里积满了雨水,日光照在上面,明晃晃的,像一面面小镜子,从中可以清晰地映出我们的头部影子来。

在它的不远处,就是东西的土路。雨刚下过这几天,总会有一些泥巴。依着地上的高低不平,有的地方的泥巴就软些,有的地方就干些。我们常玩一种摔泥坨的游戏。挖一坨泥,不软不硬,刚好可以揉到一起的一坨泥块,在石头上揉来揉去,待到光滑了,把中间掏成空心状的,便用力地向地面上摔去。在摔的过程中,泥坨中间空的部分充满了空气,经这用力地一摔,空气便冲破泥坨,向迎面的方向摔出去。霎时,泥坨的背面上便出现了几个小洞口。泥星子四处乱溅,同时伴着一声脆响。

当时的人比较迷信,说天刚放晴就摔泥坨,会下雨的。我们半信半疑,不知道它的真实性。但我们总希望天永远都是晴天,厌恶下雨天。因此,有时会收敛一些摔泥坨的游戏。当着大人的面不敢摔泥坨,又去玩耍别的游戏。有时避开大人的目光,经不住儿时的那股好奇心的诱惑,我们还是纠起几个小伙伴一起玩摔泥坨的游戏。过后,我们也忘了摔泥坨这事。只是摔泥坨后,有时天会下雨,有时却不下雨。

后来,我们告别了幼年,告别了这块石头。我们到了上学的年龄了,日益关心起学校里的事,对这块石头反倒日渐生疏了,淡漠了,最后竟不知它的踪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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