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之城

文/芃禾

这是一座没有花的城,我如湿地里的苔藓般泛着微光。周围是铺天盖地的北风,我疯狂的搜寻着那些关于花的记忆。

我是在花香中长大的。正月还没过完,料峭时节,樱桃花便早早的孕着花蕾,灰棕色的树干上零零落落,并不急着开放,很多天过去了,仍然紧紧裹着。

需等到那么些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她才舍得伸着懒腰,打着呵欠,探出头来。瞅瞅日历已是阳历的三月份了。素雅清浅的白色花瓣紧紧拥着些嫩黄的花蕊,宛若画中走出的仕女,且必是汉时的美女,清秀素淡,端庄雅致。一阵风过,明眸流盼、皓齿青蛾。

幼时,我们家也有过樱桃树,几间青瓦房,三棵樱桃树。无需施肥,土壤本已经很肥沃。树,据说是父亲种下的,它们很年轻,和我那会的年龄差不多,五六年光景吧!母亲说树是父亲特意为我种下的。童年时光差不多围着樱桃树转了,盼花开,盼樱桃红。

我也会跟着隔壁的哥哥姐姐们,在暮春时节,从别人家讨来些小樱桃树种在自己家的园子里。我已经爱上了樱桃花的缕缕清香也贪恋上了那颗颗香甜的玛瑙樱桃。我要像父亲一样种上属于自己的樱桃树。

小孩子真的很有趣,揠苗助长的故事还没有学,我却已经淋漓尽致的演绎了一番。隔壁的哥哥总是喜欢跟我比,说他的树长的比我的快,比我的壮,我很不服气,精心的呵护着我那棵小樱桃树,浇水,除草(尽管记忆里似乎根本没长出杂草来)我很殷勤的天天看,日日看,它还是没哥哥的长的快,于是,我悄悄的把树朝上面提了提,我的树终于比哥哥的高了那么一小截。甜甜的笑映红了我的脸庞,我的樱桃树却在几日后惨白了脸。呜呜的哭声后是父亲灿烂的笑,“寡女子,明年再种就是了。”随后,我知道了《揠苗助长》的故事。

再后来种樱桃树的热情又被别的花花草草蛊惑了。那会我最小,每年都是跟着哥哥姐姐们走,他们种什么,我种什么。什么牵牛花、鸡冠花、李子树、梨树、指甲花、牡丹花、葡萄树、杏树、芍药花、太阳花......。

哥哥的樱桃树一天天的长大,我的那些花花草草和一棵李子树,一棵葡萄树,一团团粉,一簇簇白,煞是惹人疼爱。我宝贝着我的那些花花草草,父亲宝贝着我。

可惜,没过几年,我们搬了家,我的那些花儿也在岁月中自生自灭了。老房子已近坍塌。我家的三棵樱桃树,只留下了三个浅树桩,据说08年大雪它们没有挺过去。我的那棵小樱桃树,也连同着对父亲深深的爱恋,连同着幼时的那些记忆,轻轻的掩在了那捧黄土下。

樱桃花刚卸下浅妆,别的花都赶趟儿似的挤进了春光里。粉粉的杏花,鲜妍的桃花,雪白的梨花,乳白的李子花,紫的是藤罗,黄的是迎春花......。

在这姹紫嫣红的世界里,油菜花最是一道美丽的风景。它不是一朵两朵,一株两株的静立风中,默然开放,有则是一大片,从眼前直连到天际间。整个人完全置于一片明黄的花海中,成千上万朵花怒发着,不管你走到任何一个田埂上,花香都会将你紧紧拥着。

油菜花的香也是特别,照常理这上万朵花或许可能把人香晕过去,但它的香虽无孔不入的袭着你的感官,却不腻,是那么种淡淡的热烈,只会让你觉的兴奋却不至于颠狂。若是一场雨过,地上散落着些黄色花瓣,沾着湿润润的泥土,田坎上的满天星,笑的更欢了,在这地底的花海里,它又多了一个玩伴。田里四面的水渠淙淙流淌,和头顶的这片海应和着,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流泻向远方。

偶尔会有那么一片明黄隐映着几幢小楼,风姿绰约,如同一幅工笔油画,此刻非是工笔画不可,只有它才会层层渲染,描出这介于南北之间的油菜花的意态、神韵。曾经我的母亲也有着油菜花般美丽的容颜,那泛着黄的黑白照片,一条乌黑的辫子绕过肩膀,搭在母亲胸前,两颊的笑涡比油菜花还要明媚。

小姨说母亲年轻时很是美丽,许多人偷偷的喜欢她。而根据我的软磨硬缠,旁敲侧击,母亲没有什么风花雪月的爱情,在她最美丽的年龄,依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到了父亲家。伴着她的是一季又一季的油菜花开花落。

求学,工作,嫁人,在家待的时间越来越少,油菜花开是必然要回家的。花正艳,屋里屋外都是香的,凑到母亲的脸颊上闻一闻,连她的面都有菜花浅浅的香。母亲的额上添了几道细细的纹,曾经那么漂亮的辫子早已被利落的短发代替,头顶上,两鬓处一根根银丝亮的直逼我的眼,望着那一根根灿烂的银丝,我几欲落泪,是我,是我吞噬了母亲的美丽。

穿过记忆的波涛,我从一条田坎抵达另一条田坎,张开双手,指缝间带着花香的风轻柔的拂过,心底是无限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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