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苍蝇。与人类相对比,我认为作为一只苍蝇的好处就是我能看到人类看到的,也能看到人类看不到的;更重要的是,我不会将太多自我的感受强加于客观事实。这样以来,我对事实所下的结论,则不是基于某个已知的片面、也许影响力很小,但非常明显的因素,而忽视那些起决定作用但容易被忽视的重要因素;也不至于将自己在脑海中构筑的故事当做事实,而抛弃事物本来的面目。
举例来说,当我看到一个人独自在马路上奔走的时,于我而言,他只是一个人在路上行走而已。但对他而言,他的情绪和想法会自动定义这种行为的性质——如果他是因为工作没做好而被叫到公司加班,或其他被他定义为不值得高兴的事,他会将“独自行走”定义为孤寂或落寞;相反,如果他是在去见心爱的人的路上或他因为其他令他高兴的事导致他做出行走(而恰巧又是独自行走)的行为,那么他也许充满希望,甚至看到天上一朵不明显的云朵他都觉得是美妙的事。事实上,人的想法和情绪的力量如此庞大,以至于它可以随时随地定义任何事情。由此,才会出现人们口中常说的“开心”和“不开心”。
我曾听见一位中年妇女唉声叹气地抱怨她现在没有快乐可言。她声称自己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是她女儿在读中学时,因为当时女儿的成绩总是名列前茅,这份骄傲和光荣是她最大的快乐源泉。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女儿从中学进入高中、大学,周围相继出现越来越多优秀的学生,此时,她女儿便不像从前那般显眼。从星光熠熠到坠入平凡,这样的事实令这位中年妇女难以接受,她说自己的快乐也随之而去
我还见过的另一位脸上布满皱纹、行将就木的老年女性,她则表现出不同的姿态。就我所知,她从不让外界的因素摧毁,或哪怕稍稍波及她内在的快乐:当儿子和儿媳妇都认为他们的孩子应该考A时,她认为A、B或C都可以;当说起来她年轻时那些总是与她为难的人,她表现出理解和原谅,还时常给与他们帮助…最让我感到肃然起敬的是,她可以淡然地为自己预定寿衣,并毫不忌讳地试穿,这是一种豁达的面对死亡的态度。
这两位不同年龄段的女士对于快乐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种不为生命即将结束而困扰,反而过得更欣然;另一种则纠结于得不到,而忽视了生活原本的美好。我时常觉得困惑:与这位长者相比,难道那位中年女士不应该为还有很长一段生命路可以度过而感到庆幸么?为什么她要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结果而患得患失,却不甘心将笑容交给大多数显而易见能够引发快乐感的因素?
实际上,发生在这两位女士身上现象并不是特例。我在见过很多类似的情况后,便对人类的快乐观存在的问题进行了总结:似乎人类很难获得快乐(当然我说的不包括少数非常乐观积极的人群),造成这一点的主要原因并不在于制造快乐的客观因素不够充足,而是他们主观上自主忽视能引起积极情绪的因素,或对其彻底视而不见。换言之,他们只关心痛苦,忘记还可以快乐。这样看来,人还哪有什么积极和快乐可言?
为了能让人们比较理性地削弱“只关心痛苦”这一心理特点对他们自身快乐观的影响,我将根据事实性质的好坏进行分类,一一指出在不同性质的事实中,有哪些可以引发快乐的因素存在。不过,既然我们的目的是从“令快乐”和“令悲伤”的混合物种剔除悲伤,并专注于获得快乐,那么,性质为“绝对为好”的事情自然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因为在面对这样显而易见的值得快乐的事实面前,鲜有人还会呈悲伤之态。
1.最糟糕事
提起这个概念,我们脑海中会蹦出很多不好的场景——残疾、战争、失去至亲、饥荒、瘟疫…虽然这些状况是我们最不想经历的悲惨境地,但这些事实并不称得上为世间最糟的事。有一件事人类怎么也无法逆转,在其认知范围内也不可预知,那就是生命的消亡。可以说,在消亡之上,再无其他糟糕可言(这一点也许对于那些主动结束生命的人来说有不同的见解,但既然生命消亡后的状态是未知的,且大部分人都认同没有什么比失去生命还糟的观点,那就让我们就暂将它视为最糟糕的事吧)。
还记得那位态度豁然的老妪么?也许有的人会认为这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态度,但我却从中看到了来自岁月的智慧光芒,以及其中所隐含的沉默而伟大的力量,这力量源自于大自然的最高法则。
我们必须承认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我们不满意、却也改变不了的事实,这是这个世界的复杂性;同时,还要看到自己在其中所能拥有的自主权。在消亡这个课题上,我们的自主权并不在于如何改变生命终将失去的现实,而是如何在失去之前,过好每一刻真实的当下,将我们的身体和心灵投放在看见、摸到、听清和嗅到的客观存在上;或让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美好的事上。对其他痛苦的感受或事实(哪怕这些事实是真的还主观臆测得来的)则置若罔闻(据说那位写出《活出生命的意义》的作者,当他在纳粹集中营饱受摧残时,与妻子之间的美好回忆给他增添了些许的安慰和活下去的动力)。当这样做时,即使作为一只苍蝇的我,也不会轻易被一些不好的事左右,反而更能发现事实所呈现的好的一面。
2. 最糟糕的事之外的那些事
之所以将先讨论“最糟糕的事”,原因并不只是要让人们看清即使在如此限制的情况下,他们依然拥有自主权。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明确除却生死,一切皆为小事。事实上,现在人类的普遍生活状态是安全且富足(当然,我说的是大多数人,不能以隔离来推翻我的论点),他们甚至都没经历过诸如身体残疾、战争、失去至亲、饥荒、瘟疫这样等级的糟糕事。即便如此,他们仍然无法摆脱琐碎却又无休止的困扰。从上面的讨论,我们可以得出:为了摒除这些让人远离快乐的思绪,方法之一就是就是让他们清楚地知晓,目前的状况并不是最糟的,它甚至都不是非常糟糕的,那自己还有什么理由闷闷不乐呢?
不过,话说得轻松做起来难。原因在于,1)人们坚持认为是发生了令人困扰的事实,而不是他们选择被事实困扰;2)当某些事情发生的时候(无论是性质真的为坏的事,还是人们主观将其冠名为坏的事),人们很难从事实本身抽离出来,以一个更加宏观的角度来看待事物;3)再者,未来是未知的,这一点就足够令人烦忧的了。那么,如何解决这些心理上的困惑呢?事实上,我所用的方法都非常简单:
1).抛弃旧有的“好”与“坏”的标准,接纳事物中存在的无限可能
大多数人都学习一门叫做历史的学科,如果他们懂得将前人的经验运用到现实中,就能得到一条宝贵的真理:事实所呈现的状态往往受多重因素的影响,哪怕是同一件事,不同因素间的此消彼长也会让事情往不同的方向发展。所以说,并没有绝对的“好”与“坏”之说。所谓的好坏并不只是事实本身,而是以时间为坐标,衡量在事实发生后,人们的态度或行动对已发生的事实的改变是好还是坏。
战争和瘟疫虽然可怕,但人可以靠着自己的力量将它们结束;对于某个失去身体某个重要部位而陷入巨大身体和心理痛苦的人来说,他的其他部位依然完好,可供其开发和使用。就像身体孱弱的人可以通过努力获得过人的智慧,失去双臂的人可以用脚弹出完美的曲调,眼睛看不见的人则可以通过训练提高听力....;失去至亲的痛苦也可以通过时间的流逝得到缓解,还有可能获得其他真挚的情感。
2)未来隐藏在我们现在所做的事
在有了乐观和积极的态度之后,还要有让事态变得更好的切身行动。否则,乐观和积极的态度会变成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那样的“精神疗法”,只会引人发笑。当然,你的行动也不能像被蒙着眼睛拉磨的驴那样,看不清事实,而只在原地打转。我并不打算在这里介绍有哪些正确行动的方式,原因其一是本篇文章讨论的话题是快乐。
我要解决的是有的人会想:即使我们行动,对于事实未来的发展我们也是未知的,难道真的会变好?如果不变好,那么一切岂不是徒劳?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以数学的逻辑进行取舍:只要我们行动起来,还有可能出现好的结果,而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那情况一定是愈演愈烈。
也许生活的意义本就不在得到所有我们想要得到的,而是在计划或努力行动去获得我们想要的东西的过程中,所拾获的“意外”之喜。就像牛顿不是为了万有引力而故意跑到苹果树下,而亚历山大·弗莱明也不是为了制造青霉素而故意忘记清洗细菌培养皿,而正在读这篇文章的你也不是为了听一只苍蝇的絮叨才读到这些文字。
当然,获得快乐的方法还有很多,不同的方法也适用不同的人或情况。如果人们真的想要获得此些方法,应该多加学习、实践和反思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