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夏儿和向子君就去芦花芋了。
到了西安州,有一条马路直通军营,夏儿一马当先,向子君紧随其后。
大约五六里的路程就到军营了,——就是轻骑兵将来的营地。夏儿好奇,顺路来看看。
这军营就坐落在西山里的一个峣岘里。因是隶属于平凉卫边防的一处兵站,俩人也没有进营,远远观望。
夏儿在西山里的化云寺游玩的时候看到过这处军营。
因说:“我想着就是这个地方了,这个军营我是见过的嘛。”
“奥,是来过吗?”向子君问。
“远眺!”夏儿左手扶着马鞍,右手挥着马鞭指着远处的山峰。
“远眺?”向子君估摸着就是远看的意思,“啥是远眺撒。”
“在山顶上看山下面的风景。”
夏儿说着回眸一笑,放开马缰,桃红马绕过军营往山脚下走去,烟熏紫也跟了上来。
因是小路,马步甚是颠簸,既到了山脚下,夏儿还要往前走呢。
向子君说:“咱们往回走吧,军营也看过了。”
夏儿调转马头,指着前面的小路,笑着说:“咱们就沿着这条山基线,只怕就到芦花芋了呢!”
向子君提醒说:“小心迷路了耽搁时间。”
夏儿很肯定地说:“南华山就西山里这一座大山,现在沿着山根子往东就到海城子了。”
向子君笑着妥协道:“那就依你好了,迷了路我可不管!”
夏儿神秘一笑:“跟着我!”拽一下缰绳,踩一下马凳,桃红马摇头甩尾,颠簸着马蹄沿小路奔驰了。
夏儿骑马的动作很是轻盈洒脱,向子君不由得想起来第一次在朗家水看见夏儿骑在光溜溜的马背上的情景。
夏儿真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好在是就要成为自己的媳妇了,相信有足够的时间了解她呢。
向子君赶紧打马赶了上去。
俩人沿着山根向东行进,崎岖山路,杂草丛生,布满荆棘,时而骑马,时而牵马穿行,约莫十几里的脚程就到了一处高岗,却依然在西山里的山脚下。
向子君说:“真是转山跑死马!这走了半天还在西山根子上呢嘛。”
夏儿指着东面说:“芦花芋!”
向子君顺着夏儿手指的方向看时,只见在东面的山脚下有一片村庄,赫然出现在眼前,笼罩着袅袅的炊烟,可不就是芦花芋嘛。
所谓西山里,并不是一个行政村落,也不是一处山脉,就是西山的意思。
清水河一带地域称呼的习惯而已,凡地名最后一个字是平声的,发音后面都缀一个里字,就像前山里和后山里一样。
西山里就是南华山在海城子平原上凸起的第一座山峰,从海城子的马莲台子延伸到西安州。
芦花芋就坐落在马莲台子上的一处洼地里。
既看到芦花芋,向子君就放心了,两人都从马上下来,在高岗上站住,手里牵着马,向子君笑着说:“我们军营到芦花芋很近哎!”因为站在这里既能隐隐的望见军营,也可看见芦花芋,而且在此瞭望,居高临下,马营基地和海城子尽收眼底。
“看着近,走起来沟沟壑壑的也费时呢!”夏儿说。
“将来修一条马路就好了。”向子君笑着说,“我估摸着从军营到芦花芋也就是一顿饭的功夫。”
夏儿玩笑说:“到你老岳父家吃饭就方便了。”
向子君听了心里暖暖滴!自己的媳妇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对自己死心塌地的程度了。
他来到夏儿跟前,微笑着搂着夏儿的肩膀,两人脸挨脸依偎着。
向子君对夏儿说:“就和做梦一样呢!”语气十分轻柔,向子君之前一直盼望着何时才能娶到夏儿,想起来那些婚姻的里程就发愁,也是自己孤身一人的缘故,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曾想就要做新郎了,心里说不出的高兴和由衷的感激之情!
“我也是呢!”夏儿微笑着说。
向子君把夏儿揽到怀里,爱抚着夏儿的脸庞,在夏儿的嘴唇上悄悄吻了一下,夏儿轻轻吸一口气,似乎在感受着他呼吸的味道,眼睛微闭,唇齿半露,夏儿已经陶醉了。
向子君也闭上眼睛,一个长长的吻,那唾液的淡淡的甘甜的味道只沁心脾。
半晌,两人都睁开眼睛,甜甜的微笑着,注视着对方。
向子君忽然问夏儿:“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呀!?我现在咋就松沟子了呢,见了面只怕打哆嗦呢!”
夏儿鼓励道:“爹爹很和善呢,一个普通的老汉嘛!你不用害怕滴。”
向子君静静地听着,夏儿转过脸来,看一眼向子君,重又依偎着向子君的肩膀。
夏儿回味着说:“爹爹出生于离乱年间,背井离乡,孤苦伶仃,既后来从军了,才有了归宿。
戎马一生,如今也算是卸甲归田了,能够过上农家老翁宁静安详的日子。
家里有几分田园,种些瓜果蔬菜,扎豆架,压瓜藤,量力而行,怡然有致,闲暇时也下棋作画呢!”
夏儿望着眼前杂草丛生,灌木茂密的山林,无不感慨道:“小的时候常和爹爹在这一带放马,采蘑菇,打兔子,在芨芨草丛里捡呱啦鸡蛋。
爹爹也常说:在这山林里有多少烦恼都能排遣,有做不完的事情等着你,一旦融入到这山林之中你就会和它一样生生不息!”
听了夏儿的话,向子君在心里更加敬重岳父大人了,想必是古代的先贤也不过有如此的觉悟。
夏儿接着说:“这大山就像是一副画卷……”夏儿说到这里,考虑到向子君的文化程度和语言偏好,就把画卷说成了画儿,显得更加亲昵。
“这大山就像是一副画儿,没有尽头,足够一个人花一生的时间阅览。”
向子君听了夏儿的描述,觉得有深刻的道理在里面,那就是人活着要有事情做,而且要有做事情的地方。比如他现在就在军营里,庄稼汉种庄稼如此等等。
那夏儿的爹爹就是功成名就,归隐田园的将军,一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因现在沐王牧场基地,想必是沐王麾下的一员战将呢!
向子君就在脑海里极速搜索着记忆里有关:沐王麾下和洪姓将军的信息。
终究一无所获,也许不是一个年代的缘故,夏儿爹爹也许是开国元勋,而他只是太平年间的一个骑兵而已。
向子君好奇地问夏儿:“爹爹在军队里是什么职位?”又担心这样的好奇心让夏儿难以承受,就猜度着自圆其说说:“我想一定是位战功显赫的将军吧!”
果然,夏儿微笑着赞同:“嗯,身经百战呢!”
夏儿继续说:“爹爹现在的身份就是芦花芋的一位退役老兵,大家都叫他洪伯伯,他的过去已经成为历史了。芦花芋以外的人很少见过他的身影。爹爹现在就想着不被外人打扰,安安静静的渡过晚年!”
夏儿说完,眼睛盯着向子君,似乎在探寻着向子君对她这番话的理解。
向子君想接着夏儿的话继续追问,那爹爹以前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又担心自己问起来了夏儿为难。就打住了。
向子君曾经听刘芳说,洪老伯夫妇像是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又想起来自己第一次来到芦花芋找夏儿的境遇。现在听夏儿这样一说,想必是有难言之隐呢,也就是夏儿所说“不想外人打扰”的苦衷了。
“嗯!”向子君默默的答应着,夏儿没有明说,但是表达出的意思向子君已经领会了。
因为好多开国元勋都被皇帝杀了,有的甚至都灭了族,这也是历代延续下来的悲惨的故事。固然是一些人滋生了“居功自傲”的性行,让皇帝不放心,主要还是怕功臣们僭越皇权,分享江山。
历史上曾经有多少功成名就的人过着归隐山林的日子。夏儿爹爹就是这样的人。
向子君想到这里,感慨道:“爹爹能够颐享天年也是幸运的!”
又郑重承诺道:“我们要好好孝顺老人家呢!”
夏儿听了很是感动,默默地点头答应了。
夏儿说:“我们走吧,风头有些大呢。”
两人上马往芦花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