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宝秋赶在向子君之前到了芦花芋。
来到前院。湘钰见他慌忙而至,便问道:“你咋来了?”
“带我去见郡主!”
湘钰埋怨道:“你们都是故意的昂,在我跟前就郡主郡主地称呼,出了纰漏都是我的不是!”
“知道了!”尹宝秋意识到自己一时心急,莽撞了,赔笑道,“带我去见夏儿。”
“这会儿怕是不行呢!”湘钰说,“夏儿正在临帖呢!”
临帖,作画,抚琴之类的就是日常俗物嘛,有何要紧!想必是刚才自己失言,把夏儿称做郡主,小丫头这会儿报复呢。
尹宝秋就讨好道:“就说一句话。”
“不行撒!”湘钰说,“今儿临的不是一般的帖子。”语气颇为神秘,“应文大师的心经,洪伯伯讨来鉴赏,让夏儿写一副一模一样的,才沐手焚香。不可打扰!”
“才开始写啊,一副心经临下来还不得一两个时辰。”
“差不多吧。”湘钰轻描淡写地肯定道。
尹宝秋估摸着向子君一时半刻就要到了。就对湘钰说:“蒿子川军营里的向子君今儿来找夏儿了。”又着重解释了向子君的身份:楚王府的——轻骑兵。
“夏儿认识这个轻骑兵吗?”湘钰好奇地问道。
“不认识能这么大老远的来访吗?”尹宝秋反问道。语气颇为神秘。
湘钰也从这“神秘”中读取了些许信息,表情有些吃惊。
两人的见解达成一致了,沟通起来就很容易。
尹宝秋嘱咐湘钰:“你打望着,向子君到了,让人悄悄领到这里。”湘钰听了点头意会……。
“我这里就交差了。”尹宝秋说完就回朗家水了。
尹宝秋走后,湘钰喊来楚芸在前院伺候。自己来到芦花芋村口向下瞭望了半晌,果然远远地看见一个人牵着马朝这里走来了。想必就是向子君了。
湘钰来到书房,悄声告诉夏儿:“蒿子川军营里的向子君来了。”
夏儿听了,提起笔尖,有一丝惊讶。
“人呢?”
“在路上呢,只怕一时半会儿就要到了。”
“嗯。”夏儿吩咐湘钰,“来了你先招呼着,我把这个帖子临完。”湘钰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向子君从北门出了海城子,牵着烟熏紫。
也不骑,只是牵着。
正如姜统领所言:恋爱的人,柔情似水,哪舍得骑呢撒!
向子君第一次来南华山,只见驿道的西边是一大片院落,清一色青砖瓦房的四合院,东边是一望无际的草场,扎着围栏,盖着马棚。
此处正是沐王牧场的马营基地。
驿道的尽头就是南华山青灰色的剪影,像一道盛夏雷雨天的乌云突兀在眼前。
出了马营,打问好了路径,向子君继续牵着马,来到了南华山脚下。
只见在西面平缓的山坡上有一处村庄,就是芦花芋了。
到了村口,路边的场地上,几个马童模样的半大小子正在砸杠赢麻钱子。
向子君想上前打问,又恐打扰,就驻足观看,待他们打完这一局再问不迟。
所谓“砸杠”就是每人出麻钱子数枚,放在垒上,做为出资。
垒后一跨步划线为杠。
打砂锅子争先后。头家先砸,依次为序。
只见当头家的小子,在垒前的投掷点将一块片石扔过去,端端正正砸在垒上,将麻钱子打的四处散落。
那小子欢呼着,将砸出杠线的麻钱子仔细捡起来,据为己有。
向子君牵着马看了半晌,不觉入迷。
那投掷点距垒至少十跨开外。这么远的距离,点对点,徒手,用石头把麻钱子打出去,这准度可想而知!
几个人每次投掷都能砸出至少一枚麻钱子,很少失手。
向子君不禁暗暗称奇!
几个小子打完一局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年龄稍大的男孩,来到向子君跟前,笑问:“将军从哪里来?”
向子君一听,今儿奇了怪了,怎么连小孩子都能看出我是当兵的呢!
目测这个男孩也就十三四岁的年纪,神了!
“将军在哪里?”向子君故意做出四下里寻找的样子。
就在向子君转身的瞬间,只见那小子一眨眼的功夫,一个跟头飞扑过来,从他腰间取走了手铳,一个马步立起来,枪口正对着自己。
向子君一闪身,正要从马鞍上拔出军刺,一念之间,那男孩一收手,将手铳抛了过来,向子君顺势接住了。
向子君只觉得心惊肉跳!这突如其来的一招真是迅雷不及掩耳。
这时,一个青年男子从村口走了过来,笑着说:“如今挎手铳的人定是将军无疑了。”
“将军失敬了!”那小子也对自己的鲁莽致歉。
向子君强压着怒火,收起手铳,对那小子教训道:“这种玩笑也能开得?!”
说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小孩子顽皮,还望将军手下留情!”青年男子说着拱手赔礼。
生怕向子君有更近一步的举动,青年男子对几个男孩吆喝道:“还不拌料饮水去!”
转而又露出笑容,问向子君:“将军来此何事?在下可否为将军效劳!”
“我找夏儿姑娘,还望指点。”
“夏儿?”在场的人听了面面相觑。
“就是洪伯伯家!”向子君解释道。
“奥!真是巧得很,村口这家便是。”
青年男子领着向子君到了一个院子门口笑着说:“洪家就是这里了!”
又帮向子君喊开大门,只见出来一女子,青年男子引荐说:“这位将军找洪伯伯呢!”
女子仔细看了向子君一眼,招呼道:“将军请!”接着又说,“不巧的很,家父赔家母去化云寺唱经去了!”然后又问:“将军是来找家父的吗?有何贵干?”
向子君对女子一系列的问题置之不理。
进的门来,环顾四周,唯有不见夏儿。
这是一个简单的院落,两间青砖瓦房,很是简陋,完全不是向子君想象中夏儿家的样子。
这时,一男子从屋里出来了,看来了客人,笑脸相迎。
向子君唯恐来错了人家,又确认道:“贵府就是芦花芋的洪家吗?”男子笑着回答:“是啊,这芦花芋就我们一家!”
“奥!”向子君纳闷道。
这完全不是刘芳描述的洪伯伯家的情景嘛。
刘芳说洪伯伯夫妇俩就夏儿一个女儿,这怎么又出现了一对年轻男女呢。况且,从向子君对夏儿的了解和刘芳对洪伯伯夫妇的描述,夏儿一家断不会住这么简陋的房舍。
向子君想问:“夏儿姑娘住这里吗?”又担心莽撞了,就问:“二位是洪老伯的什么人?”那男子笑着说:“那是家父。”又指着女子说:“这位是贱内。”
向子君听了心灰意冷。这哪是夏儿的家嘛。恨死了刘芳!心想:“这女人明明诓我呢!”
这时,那女子又纠缠着问道:“将军找家父何事?”
向子君忽然想起来马鞍子上的褡裢里有李招娃家的果子点心,因说:“朗家水有给洪伯伯的点心果子,让我顺路给带来了。”
夫妻俩听了,遂感激不尽,女子因说:“多亏将军大老远送来!明儿父亲来了定会高兴。”
尚未进屋子,这夫妻俩人又是留饭又是留宿,异常热情!
向子君还是不甘心,又问道:“这芦花芋再没有姓洪的人家了吗?”
那女子说:“就我们一家!将军要找洪家就确认无疑了呢!”说着又隔着院墙东南西北比划着,前面是谁家,那面又是谁家,向子君也没往心里去,放下东西,支应了几句客套话就告辞了。
向子君出了门,下了山坡,跨上烟熏紫,狠狠地抽了一马鞭!
一路飞奔,一心想着要赶回军营去。
夏儿临完贴来到前院看时,向子君还没有到,却见湘钰匆匆忙忙回来了。
“向将军呢?”夏儿问。
“姜统领方才安排人打发走了。”
“啊!”夏儿惊呼。
向子君快到海城子的时候,太阳将要落山,依稀感觉后面有马蹄声响起。
回首望去,只见一匹桃红马,一女子挥舞着从后面赶来了。
在北方枯黄的草原上,在远山的剪影里,有夕阳的余晖渲染,女子身上那一件天青色的披风飒是耀眼!(待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