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很多人而言,禅堂是一个陌生而又神秘的存在,这种神秘和陌生,导致很多人认为禅堂可有可无。
“这玩意早过时了,你看人家正念禅多风行”这是一个和我同龄的小居士对于禅堂的印象和判断。
她的看法不是个例,而是这个连修道都要追求“效用最大化”的时代的主流看法。
新的一代学佛人貌似已经对禅堂没兴趣了,而且没兴趣的程度往往和受教育的水平成正比。这是现实,但现实不应如此。
作为禅堂教育受益者中的零零后,我想和你聊一聊我眼中的禅堂的作用,以及我从中得到的利益,
希望这篇文章能为你眼中的禅堂增添几分新的色彩。
(一)禅堂可以重新塑造人的信念系
当我在禅堂时,我究竟干了些什么?
我想我在表演一个“禅和子”。其实人人生来都是演员,在每一种关系里每一个情境中找到一个合适的角色并给予合适的扮演是人的本能。
我们佛学院的禅堂虽小,但规矩和福利一样都不差。巡香、喝茶、讲开示,是我这三年中每天都要经历的。
而直到现在我还记得第一次听开示时首座和尚说的话:“禅和子都是装出来的,装着装着就像了”。
受这句话的启发,我装了三年“禅和子”,而禅堂的作用,在我这个假禅和子看来,本质上是通过强迫人们不断重复某种行为,直到他们的的思想变得与行为一致。
即便打了三年坐这件事情我是被迫的。我的本能也会强迫我的意识为这件事情找出一个应该做的理由。来证明自己当初选择的正确,因为人是善于自我合理化的动物,而这也是一个可以被我们利用的人性弱点——我们可以依赖好的环境来完成自我驯化。
这一过程用唯识学的话语来说,叫做“现行熏种子”,用我室友的话来说,叫做“行为改变思维”,用我的话来说,叫“屁股决定脑袋”。
演员在表演时如果情绪不到位,导演会建议他通过一些动作来掉动情绪——摔一个桌子,或者不断的练习唉声叹气。
因为行为能够直接影响大脑的运作——感觉、情绪和想法可以被行动制造出来,这正是美国心理学家詹姆斯所提出的“表现原理”。
人的思维被自己的行为影响,是一个不受控制自动化进程。既然如此,那么人们是否可以将这一点用之于积极的一面,避免消极的一面呢?
比如像我一样两手空空的进禅堂,放下所有的自尊和自爱,老老实实听招呼,行所当行。
某种程度上,你做了什么你就是什么。作为演员,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完全的投入到一个符合自己本色的角色,比如僧侣之于我。
(二)禅堂可以为修道的人营造“群体认同感”
人类一个最基本的认知策略就是分类。
这包括对于他人的分类和对自己的分类。
将他人分类可以帮助我们更快速有效的认识并对他人,而自我分类则可以为我们带来群体的认同。
群体认同是良好的“自我评估”和“自我价值感”的来源。
而后者直接一个人状态的好坏。
而即便是修行人,在没有证果位的情况下,也不能避免需要“群体认同”来完善自我认同,得到稳定的“自我评价”。
但是修行人出世的价值观从来都没有和主流价值观有过良好的关系,越认同主流价值观的群体越排斥追求解脱的修行人,他们在世间很难得到良好的价值肯定和信念支持。
所以在我看来,最初的阿兰若和今天的禅堂,一定程度上都是为了解决了这个而出现。
用人话来说,禅堂可以帮助修行人确认“自己正在做一件对的事”,有了禅堂的存在,求解脱的人们的生存环境大为改善。
正如黄健翔的名言所说的那样,禅堂让他们发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对于以“心随境转”为本能的凡夫开说,这些无形的肯定和支持非常重要。而祖师们之所以称禅堂为“选佛场”,我想也于此有关吧。
(三)禅堂能帮助我们活在当下和自我赋能。
禅堂那些婆婆妈妈的规矩在我看来作用有二
1.通过不停的“警策”“惊吓”“提撕”让我们活在当下,实现当下的觉性。
唯识宗认为时间是“不相应行法”,也就是说时间是意识假安立的一个分类法而已,究其根源,没有自性。这有点像《人类简史》的作者“尤瓦尔赫拉利”所提出的“想象的共同体。
用人话来说,时间这个概念只存在于人类的意识当中,既不是客观存在的色法,也不是主观感受上的心所法,而是一种“共同想象”。
佛教的俱舍宗也提出“过未无体”,只有“当下”才是真实存在的。而回忆、期待、感知这三种人类时间意识行为中,只有感知(觉知)具有体验“当下”的能力。所以要想融入当下,就要保持感知(觉知),而保持觉知则又要求我们清空妄想,保持正念。我想这也是正念禅的基本运行逻辑。
若人静坐一须臾,胜造恒沙七宝塔。一须臾其实就是当下的表现形式。
但保持正念活在当下的道理,中国的祖师们其实也非常明白,不过他们帮助学人活在当下的方法不是教你怎么吃橘子,而是喂你吃板子。(吃橘子是一行禅师的正念禅的法门)
二者一个被动一个主动,但都能通过“及时的反馈”把你的心从妄念中扯脱出来,回到当下的真实世界。
身处娑婆世界的众生就像是甩干机中被甩的衣物,在一股不由自主的强大惯性驱使下挣扎和运动。想要不被强大的惯性带着走,我们必须时刻把握当下,保持正念,才能在惯性来临时站稳脚跟,岿然不动。
2.规矩可以帮助我们养成良好的习惯
如果说我们的妄想是一股汹涌的水流,那么习惯则是可以管束水流的河床。我们每时每刻都在打妄想,而习惯就是这些妄想的“倾向性所在”。
只有努力形成良好的惯性,我们才有可能控制汹涌的妄想之流,使之不至泛滥成灾。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习惯的好处在于它最能大程度地简化我们实现一个特定结果或目标所需的运动,最后成功地使得这些运动变得精确,并减少了相应的能量消耗。
就像旧书总比新书翻起来容易,旧锁总比新锁开起来顺畅,折过的纸比从未折过的纸更容易折出痕迹,因为它们都被磨去了生涩,形成了新的习惯。习惯,让一切变得简单。
有了习惯的加持,我们做事情便像水到渠成般畅快,付出的一切都会自然而然地流向我们努力的方向,功不唐捐。所以禅堂那些老婆心切又俗不可耐的制约恰恰成就了很多人的迥脱尘轮。
关于禅堂的作用,我所体会到的就这么多,我相信这只是它功德海中的一小钵水而已,但弱水三千,一瓢足饮。剩下的,就留给你们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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