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很多想要重来的时刻,那时候我只想时间能稍微往前一点点,那件事就不会发生了。
彼时,我正坐在女士摩托上,前面坐着堂哥,后面坐着妈妈,中间夹着不断啜泣的我,捂着脚上的伤口,往村里的卫生所开去。
1
那时我13岁,老爸在外务工,老妈在家务农。我的日常,就是放学后,烧水煮饭或者一个人拿把柴刀和锯子去后山砍树。
老妈为了减轻老爸负担,把家里的田地又重新操持起来了。
一年两季的稻子,每回我们家都是最后才收割完。书上说丰收的季节是喜悦的,而我累得想吐,甚至想哭,一点都喜悦不起来。
每天赶着露水去,踩着晚霞回。夸张的时候,就喊着妹妹在田埂上打着手电筒,把脱粒的稻谷铲到蛇皮袋,我跟老妈都扛不起一整包,所以我们家的谷子都是半包半包的装,放到推车上,妈妈在前面拉,我跟妹妹在后面推。
有时候做的累了,不想做了,老妈就说:不做吃什么呀?我们一起加把劲,马上就弄完了。那时候太阳毒,挽着裤脚干活,腿就会被晒伤,刚开始火辣辣的,后面变成黑黑一层,洗澡的时候,一搓一条老皮。
2
还剩下最后一亩地没收割完了,望着那一大片的稻田,只剩下我家那一块,仍然是一片金黄。
老妈早早起来做早餐,喊醒我说早点把活干了,去的晚太阳又大了。奶奶见我们起早贪黑,心疼我们说也要去帮忙,老妈让她在家待着她不干,就帮忙拎着水壶去田里。
那天是一个好天,老妈喊了隔壁家婶子和堂哥来帮忙,婶子和老妈把脱粒机抗到路边,我跟堂哥在田里割开一个圈,放脱粒机。
老妈说,要把割完稻子的茬也割掉,我又抓起镰刀,蹲在割开的圈,把那些茬子齐地割掉。
奶奶在田埂上,说:让让,要小心别割到喔。我还没应她,手比脚快,镰刀唰地一声把我脚旁边的稻子茬割了,连着我的脚。
当时我大脑一片空白,画面似乎都慢了下来,我蹲在地上抓着镰刀喊老妈:妈妈,我割到脚了!她惊到了,扑过来按住我的脚,说:“要死咯,怎么这么不小心!”然后让我自己按住脚,她回家骑摩托车。
其实一开始一点都不痛,等老妈回去骑摩托车让我自己按住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受伤了,伤口正在哗哗流血,疼痛感从那个伤口慢慢网上蔓延,我不想哭缺开始流眼泪。
堂哥蹲在旁边问我:“是不是很疼?”我摇摇头没说话。
老妈很快骑摩托车过来,拿了一件衣服让我包住脚,问我能不能站起来自己走,我说不行,老妈说:“算了,我来背你!”
我望着这个比我矮一些的女人,似乎是从来没有过那么亲密的动作,让我感到非常的不适,有些想逞强自己走的感觉。她没有察觉到,转过身微微蹲下身子让我靠上去。
我靠了。
她背着我走出田里,跨过田埂,走到路上,让我坐上摩托车。
那段十几米的路,在我的记忆里成了永恒。我能感受到,她身上辛苦劳作后的汗味,和着急送我去卫生所的喘息,她比我矮但背着我却走的很稳。我趴在她背上,觉得特别特别的安心,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跟妈妈有零距离肢体接触的感觉。
妈妈的后背,很温暖也很宽广。
3
我去了村里的卫生所,在一众看病的老少妇孺注视下,坐在大厅里,被老妈摁住脚,让大夫给我缝针。
老妈说:“你头扭过去,别看,就不疼了。”我被她这么一说,眼泪更是哗啦啦的流,那时候的我,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场面。
大夫给我消了毒打了麻醉就开始缝针,我一边搂着我妈,嚎的跟什么似的,老妈问大夫:“是不是麻醉给的不够?她怎么还在痛!”大夫手上没停,回她:“麻醉够了,她就是心理作用,觉得痛。”
大夫的话没错,我确实不怎么痛,可不嚎两句似乎就真的要痛了,一共缝了7针,回家后,老妈还给我熬了排骨粥。
我本来期待老妈对我这个病号有“特殊”对待,但少了我帮手,她更忙了,每天还要送我去打点滴,晚上洗完澡就喊妹妹给她擦万花油,说是腰疼。
我看着她坐在床上,把衣服撩起一点,被擦的地方,已经擦红了,她似乎没有感觉,还一个劲的让妹妹大力点,不然不见效。
我跟老妈再说起这件往事时,她说:“当时被我吓的汗都冷了,后面送你去缝针还担心你残疾,幸好你走运,缝针的时候大夫说还差一点点就把脚筋割断了,要驳起来就更难了,都不知道恢复的好不好!”我见她说的起劲,脑海里却浮现出她转身背我的时候,那种温暖而安心感觉,到现在都忘不了。
我一直不喜欢跟其他人有亲密接触,尤其是背我,悬空让我特别没有安全感,总有下一秒就要摔倒,会以头抢地的血腥场面。
但很期待,多一次完全被接纳被信任的体验。
如果这世界上有什么是无条件的,那应该是父母对孩子的爱。
老妈,被你爱着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