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下雪了。在西安的几年记忆来说,这是较早的一次。
小雪的后劲不足,落在地上就只有一片泥泞,却还是用力把建筑和草木打点出一点韵味。
尚老师拍了拍我。指着路灯光打下来的冷色的纷飞。我有点失神。看着看着就开始恍惚。
他提了提黑伞,问我在看什么,他在说前边腻着的两个人。
我笑了笑。低头又只有冬天的屁话。还是一起回宿舍去。
我不喜欢冬天。没有理由。
有人说,人和人的距离是温控的。
所以我想,在冷的哆嗦的日子里,我们都需要一个拥抱。但上次做这个动作迄今已经要300多天了。
那个拥抱发生在差不多冷的日子。去学生活动中心做部门任务,我和一个陌生的男生在电梯里边小心的拥抱。
在部门工作的几个月,虽然常去活动中心做事,电梯却没坐几次,仅有的几次还是事了后被朋友拖进去的。
那天的事儿和我都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上了电梯,莫名其妙的不看手机看着仅有的一个男生,莫名其妙的打招呼,再莫名其妙的拥抱。
外边很冷呢。男生开口
嗯。有点。我憨笑了下。
那个……有点突然,但可以抱一下吗?男生问。
啊,好的。我说。把演习了很多次的动作付诸现实。
不一会儿,停靠的提示音告诉我们要分开了。
我到了。你呢?他问。
我也。那,再见。
再见。
我们分开了。没有谁目送谁。虽然我的身上还有他的气味和余下一点的温度。
几天后的部门大会,因为都有做报告,我和刘堇就认识了。
散会后部长们都会交换联系方式为日后工作的搭线。小部门出身的我识趣的抽身,却被他用手机的二维码抵住。
他什么都没说。我只好拿出手机扫了下离开了会议厅。
出门的时候无意回头看了下,他还在原地立着,似乎刚才是从人堆里挤出来的,制服的扣子崩开几个,领带也歪在肩上。我没忍住笑了。
远远的,他看到了我,也笑了。
对于刘堇,我的情绪还挺复杂的。
他的二维码似乎说明我的吸引力还没有灭迹。但顺理成章的接近他,只会放大我因为一次心血来潮招致的不安。
说实在的,我说话做事都没有非这样不可的理由,想做就做了,想说就说了,之后的事之后再说就好。
所以对于刘堇我只好持保留意见。毕竟和和自己没什么不同的男生拥抱只是在那个时间发生的理所当然而已。
刘堇长的挺干净,瘦瘦高高的。人有点憨,说话不进脑子。
比如QQ打招呼消息下边的一条就是问0还是1的。我很无语。告诉他,虽然大家都是男的,但这已经算性骚扰了。
他Q我说,那么和陌生的男生可以随便拥抱的你算什么?
我想说这不一样。但想到这个回复招致的没完没了,只好删掉重新敲道,很遗憾,我就是喜欢随便,和是男生还是女生没有关系。藏好你自己就好,我会保密的。
再加上被一个小青年用废了的用来表示鄙视的笑脸,发给他。
果不其然,他被怼到无话可说。但不一会儿,消息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是吗?他说。但拥抱那次我感觉你的心跳的很快啊。喜欢的心跳和刺激感的心跳是不一样的。喜欢的话有人情味一点儿。
我愣住了。被不知名的暧昧灌的有点儿晕。想了想。发了个0给他。然后清空了会话列表当做没事发生。
在一起吧?不一会儿他的消息又挤进了我的列表。
把手机丢在一边。我什么也没回他。
交过男朋友,也交过女朋友。我对于自己的口味还挺麻木。
歇斯底里几次之后,就觉得感情这个事没有轻重,床伴比伴侣更能撩人心弦。
刘堇不一样。不但没脑子,且单纯的令人恼火。放在圈子里应该是濒危生物。
但凡跟他聊几句,对他就知根知底。一点没有保护自己的自觉。
他的前任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一次不完美的关系后结束。
和刘堇开始之后,我刻意的把我们的关系放在床伴这个维度。并且明确告诉他我没有交往的意思。
刘堇对于床伴的理解很表面化。对于我的表态不置可否,然后尝试用自以为是的暧昧去要求进一步的关系。
不明意义的照片,暗示性的调情,不经意的撩拨。这令我很是头疼。
这种暧昧过于诱人,在腻烦之前,我是没法轻松抽身的。
为了明确自己的态度。很快我们在他的出租屋做了床伴应做的事。
刘堇的作息和舍友不很合拍,出柜之后出于个人考虑,他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一个人住两室一厅的房子,也没什么像样的家具,就摆了满满的书。
认识他后有几次在他的出租屋过夜。事了后扯一条毯子,拿本书当做枕头,就睡了一夜。
他放着好好的窝不睡,没事就蹭在我的身边。我故意用力打鼾,他却只是挨的近一点,让我开始为自己的行为不安且愧怍。
虽然担心我们的关系的变质,但我并不介意做一些多余的事。事实上,情侣会做的事其实也就是普通人再添上滤镜罢了。
我们一起看了晚场的电影,慕名去喝叫做“明天”的调酒,在城北的旧书店翻找八九十年代出版的报刊。
有时候情绪到位,就走在被城市遗忘的街巷里边恬不知耻;在地铁甬道看人们盲目,再吻着对方任旁人言语。
去出租屋的时候,我偶尔会带上喜欢的书和CD。偶尔拣一点菜丢给刘堇让他做饭,看着油烟里边慌忙的他,我只好自己掌勺。
两个人吃饭的气氛是有温度的,但我悄然打住,因为他笑的我很不自在。
我开始思考,我无所谓的多余是否迎合了刘堇进一步关系的要求?
我们的关系似乎在床伴的单一概念中掺入了很多复杂的东西。这是危险的讯号,意味着我们随时都需要承担过剩的情绪招来的痛苦。这恰是我不愿看到的结果。
当然,从床伴关系转正的样例并不是没有。只是对于感情的事我虽然不屑,却保有一定的精神洁癖。且刘堇对于感情的单纯和较真也不算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天和刘堇睡在一起,我久违的感觉乏味和疲倦。生理上的通牒暗示我还是从这段关系中逃掉比较好。
再三考虑,我决定是时候结束我们莫名其妙的关系了。
十二月赶上学期末,因为忙于各自的作业和考试,我们也就没怎么联系。
刘堇的消息我从来都是只看不回的,后来也就懒的看了。几天后再打开QQ99+的红点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我没有兴趣关注他的心路历程,在聊天框打了个结束吧算是敲定了结果。
随便的关系的好处就是,可以随便的结束。
刘堇似乎在忙,稍晚的时候QQ才开始发作。对于他的质问,我只能回复,
是你理解错了,我事先说了只做床伴。没兴趣了就分开呗。
你可以说我渣。但我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在圈定的关系中按照契约做分内的事,这叫本分。
刘堇没再说什么。我突然有点愧疚。但很快把烂掉的情绪咽了下去。
我有理由说服自己,我只是用自己的一套价值观念在殃及底线之前明哲保身。
小众的关系虽然艰难,但我们都没必要迁就。对我对他都是一样的。
冬天挺冷的。再次变的单薄,我却感觉没什么意思了。
刘堇几天后发消息说,你还有些东西放在出租屋,去拿一下吧。
我没回他。送给他一个用户消息屏蔽。
日子又安静了起来,告别了昨天又开始在新的距离中试探。
只是我还是喜欢不起来冬天。
人们容易在拉近的距离中走散,也容易在几次纷雪后失声。
容易蜷缩在悲哀中,也容易就此冬眠再也醒不过来。
但是孤独却只是孤独,和冬天毫无关系。
只是期待着第五个季节的到来的愿望,却只能在冬天变成失望。
我终于还是没法让自己去认真的爱一个人,脑内模拟的拥抱动作终于变的陌生起来了。
这就是我的2019年。
今年的下雪的日子我却开始迷茫了。
看着那些挨近又消失的距离,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突然就想起了刘堇。这兀自产生的想法自己都觉得轻贱。
情绪麻木的自己盲目用记忆抚平着伤口不知在重复着谁的悲哀。
打开QQ想起要不要取消刘堇的消息屏蔽。
只是这个人已经不是你的好友的提示劝退了我。
看着手机,手在冷天里无处安放。喧嚣一片一片的缠着我,然后我就笑了。
2020年11月22日,打赌不会下雪输掉了一顿饭,扒拉着联系人不知道怎么开口,一个人缩在水暖片边,等待一年的第五个季节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