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都是玩具

今天看到了宗萨钦哲仁波切的一句话,一下子击中了我的心。他说:“小的时候,玩具坏掉了你会哭,但长大了就不会了,因为你知道那是玩具。同样的,所有世间的价值,比如名声、称赞、批判、关注、忽略、快乐、得到、失去,所有的这些像玩具一样。当我们的智慧和慈悲成熟后,他们全部是玩具。”是的,孩童时期,除了父母家人和玩伴之外,玩具就是我们关注的世界了,它们默默地陪伴和见证着孩子们成长,在每个人长大成人的过程中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一旦失去了心爱的玩具全世界都黯然失去了颜色。鲁迅先生说:玩具是儿童的天使。每个时代都有那个时代的玩具,男孩女孩也由不同的天性带来不同的喜好,不变的是每个孩子心灵的最深处对玩具的渴求和占有欲。


小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洋娃娃了,也极度地渴望拥有她们,孤独的时候如果有她们陪伴,有小秘密的时候可以向她们倾诉,那该多好啊!即便她不会说话,只是看着她就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可是在那个物质极度贫乏的年代,这是多么奢侈的愿望啊。整个童年时代我只拥有一个,那是五岁时爸爸去上海出差的时候,给我带回来一个金发碧眼的芭比娃娃,衣服的款式、娃娃的面容我都忘了,只记得爸爸说很贵,花费了他大半个月的工资,让我一定爱惜。我如获至宝,走到哪都抱着,睡觉都不肯松手,她就是我的姐妹,是我最合心意的小伙伴。


可是好景不长,没多久的一天傍晚,我妈的一位同事阿姨来我家串门,她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儿。那小女孩一到我家,就发现了我的娃娃,她满眼放光地一下子抱起来,再也不肯撒手。我上去就要抢回来,妈妈赶紧拉住我,先让她玩一会儿,走的时候一定要回来。我心中一片忐忑,只有死盯着她,生怕她不还给我了。果真,那位阿姨告辞时让她还给我娃娃,小女孩却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哭起来,死活也不松手。我一下子冲上去,开始抢夺起来。只听见“刺啦”一声,娃娃的纱裙被齐腰撕了下来,一条腿也被扯断了。看到心爱的玩具变成这副样子,我的心像被扎了一样,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号叫着:“我不要了!我不要了!”扭头跑了出去。


时隔多年,那天晚上怎么收场的我已经忘记了,受伤的娃娃也还在家中,可是已经无法复原如初。幼小的我无法承受这么大的心理打击,默默哭泣几天之后,也不愿意再看到不再完美的“她”,任凭爸妈把她束之高阁,渐渐地在家里看不到了。时至今日,那天晚上那个小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声、脸上那誓不放手的决心仍然刻在我的脑海里,自己那痛彻心扉的滋味也久久不能忘记。


女孩的心事就那么多,小时候是娃娃,再大些就是漂亮的衣服了。少女时期,爸爸出差回来,带回来两条连衣裙。一条是粉红色的,一条是翠绿的。我一眼就看中了那条绿色的,那是我在电视里见过的款式,非常别致。可是妈妈的意见更有份量,她说我穿粉色的好看,把那条绿色的送给了我姨家的表妹。我抵不过强势妈妈的意志,委屈地看着绿色裙子被表妹兴高采烈地拿走了。后来,一看到表妹穿着它,我就心事重重、闷闷不乐,因为我觉得那本来就是我的,却平白地送给了她。


再长大些,这些失去爱物的痛和失去亲人、失去爱情、失去晋升的痛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心底的伤口一个个冒出来,再一个个愈合结疤。直到做了母亲,我才发现不计回报、全身心的付出才是对抗患得患失的唯一真理。正如梁漱溟大师在《这个世界会好吗》里说的:人类都会面临三大问题,但顺序错不得。先要解决人和物的问题,接下来解决人和人的问题,最后一定要解决人和自己内心的问题。

是的,当你的软肋变成盔甲,当你强大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当你只关注于自己的最爱,当你懂得付出比索取重要时,外界的嘈杂最多使你困扰,却很难再让你伤心哭泣了。


缘起,在人群中,我看见你。缘灭,我看见你,在人群中。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看透了,那些你曾经视为一切的,也只不过都是玩具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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