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太阳悠悠的浮在地平线上,跟这人间在一一作别,远处的山,被夕阳的金光罩着,从人间的街廛望去,山峰像是仙女秀发上别的一个镶着宝石的发卡,熠熠生辉,她身上着了一件巧女织的轻绮,腰上束了一条絳黄色的罗带,像极了仙女乘着鸾车向这人间徐徐走来,随手摘来一朵两朵或浅紫或殷红的云,作了送给人间的礼。
山下长着层层叠叠的参天大树,夕阳的光,错落有致的雀跃在这绿荫如盖上,疏落在山下平原的簇簇村落,这个时候,该是妇人在灶旁准备着夜晚的吃食,从烟囱里缓缓升起的青烟,在金光的照耀下,倒说不清是什么颜色的了,院子里,街的热闹处,都坐着黄昏时休息的人们,有的抽着香烟,吐出一圈一圈的烟圈儿,好似烦恼事儿一股脑儿的全随着风伴着烟圈,散了,这人间的烟火味儿,仔细吸来,竟有一丝一缕的香甜。放学的孩子们,背着沉甸甸的书包,全然没有了课堂上那种沉闷,脚踢着路上的石子,有时候不小心踢疼了脚,倒怨嗔起石头的不是,捡起来,狠狠地扔到远处,这才消了气,然后,又折了一条柳枝,随手拍打着沿路的野花野草,荡起一波一波的轻尘,从高处望去,倒像是灰白的云彩在低空盘旋。未嫁的姑娘,三三两两的聚在树下花旁,说到意中人时,笑得弯了腰,红了脸,在向晚夕阳的衬托下,增添了妩媚。
晚饭过后,天还没大黑,人们又都从自家出来,站在街上,一会儿这儿聚起了一群人,那儿聚起了一伙人,相互打着招呼。
“吃饭没?”
“吃了,你吃了没?”
“我也吃了,吃的啥了?”
“吃的糖包子,调了黄瓜丝。”
这才开始了他们的谈天说地,有时候再出来个熟人,必先问过这同样的问题,才能安心的继续上次的谈话,有时碰见一个待嫁的姑娘时,人们就开始戏谑着说:
“三三,找了人家么?”
三三佯怒假嗔的说到“我才不嫁了,我要守着我妈一辈子。”
三三的母亲听了这话,拍着三三的头,笑着说到:“我家的傻闺女。”
……
出了村落,顺着两条曲曲折折的柏油路,或左转,或右转,不知道这样转了多少次,就稀稀落落的开始有了高楼,有了整整齐齐坐落在两旁的路灯,有已经关门下班的服装店,也有还在红火着的小吃店,小区里,有的刚刚买菜回来,有的刚刚接回幼儿园的孩子,有的在小区里的长椅上坐下来,看着水池边的杨柳任风吹,看着三三五五的小孩子跑来跑去的闹着,有的站在窗边,看着夕阳罩着远山,看着牵着村落和城市的远道。
曾经我生活在山下那样幽静闲适的村落里,此时我生活在城市里这样对面不相识的小区里,曾经我是那个要陪着妈妈一辈子的三三,此时我是这个嫁了一年站在窗边的人。
人间向晚时,每当此时,我就特别想念那个烟火味儿很浓的乡村,想极了那个甜甜的味道,想极了黄昏时和乡人唠嗑的父母,想极了那时候的三三,可以帮妈妈在灶旁烧火,可以听爸爸给我讲从前他的故事,和爱人相聚在这城市,就得和父母离别在那村落。
相聚呀,你的另一个名字就是别离。
路灯一个一个的亮起来了,昏黄的灯照着那寂静的天空,我想此时那个村落也沉醉在春风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