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上一次吃到胖小笼的小笼包已是数月前,在我印象里,它一直是活跃乖张的胖小孩。最初结识小笼包,披着五颜六色的蔬菜汁,经一路舟车劳顿,赶在我这食客面前,丝毫未有疲惫倦容。我打量它、它也打量我,我们在长达几分钟的左看右看之间,完成了初次见面,并且它成功地以缤纷、饱满带给了我莫名喜悦。
后来彩色小笼包以每日红绿灯式的搭配,陪伴了我很多个清晨。它好像很愿意躺在我为它准备的各式容器里,畅快地体验汗蒸,而后为了表示答谢,把它最油润咸香的滋味给予我享用。渐渐地,我同它心照不宣,知道什么碗能让它最安稳、什么火候能让它最舒坦、多长时间能让它最尽兴……它也总能捕捉到我每隔几日的想念,把肉鲜、葱香和蔬菜的清甜交错传递在我的舌尖,毫不吝啬。
每次吃完小笼包,总禁不住暗自嘀咕:哪家的胖小孩,好机灵。复而咧嘴一笑。
那个时候还不认识马蹄饺,也不知有如此让人刮目相看的女孩子。直到今天将她捧在手中,看她起初白白嫩嫩、软软嫣嫣,全然不似一边的小胖子神气,惹得人没来由地轻轻抚摸捏揉她。娇嗔的马蹄饺不像小笼包,在好一顿劝说下,她才肯进入温热的汤泉。而此刻,胖小孩已经开始散发它的咸香。
滚水入饺、格上蒸包。食物总是需要不同的方式赋予温度,在经由能量的转换后,成为人类的养分。
经汤泉沐浴,马蹄饺一改方才的细软,好像积蓄的力量蓬勃生发,膨胀成近两倍大的晶莹剔透的圆球。因为皮薄馅足,表层的纹路足以让你想象内里包裹的丰富食材,但却并不瘪皱,筷子夹起顺滑软韧。轻轻咬开,少去小笼包油润的猪肉鲜香拉开序幕;第二口,马蹄的爽脆甜更是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再咬一口,黄澄澄的玉米粒正等待着看我两眼放光的欣喜,而后赋予我谷薯本身所蕴藏的劳作秋收的正向激励。
小小的马蹄饺,让人一品再品、一叹再叹:切不可以貌取人。于是「莹润沉静」,成为马蹄饺教会我的守则。
食材在不同状态和方式下呈现不同样貌、散发不同气味,成为不同的盘中餐。想来,若用小笼包下酒、马蹄饺伴茶,此人间至味,怕是圣人换作酒仙去、神女食味恋凡尘。
这顿晚餐,让人腹饱心静,足以做个好梦。原来我们最心心念念的,一直是踏实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