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气温很少有到零度以下的情况,冷感没有多么明显,不过确是感受到了一些寒意,尤其是清晨和黄昏伴随着湿气,手脚容易变得冰凉。然而相较于北方的冬天,成都的冬天真算得上暖冬,如果不下雪,路边常绿的树木会让你觉得是初春的时节,只有银杏散落的黄叶和居民楼窗外挂起的腊肉香肠显示着季节的变化。
人在冷的时候,自然会去寻找温暖的来源,那是衣物的增添与厚重、暖气和空调的连番开动,是情人间的牵手和相互偎依。而除此之外,最大的“热源”当属牙尖上的消耗品。或许是北方冬天更易感到冷热更分明的缘故,背井离乡的我,还未在南国的冬日里找寻到这种温暖,那些在家乡视若平常的食物、现在却如是珍藏。这份情思,是达达乐队在《南方》里句句呼喊的南方,也是我的家乡北方。
能在冬日里把你从酣睡的被窝里叫起的,除了工资单上全勤奖金的完整,就是一份让人浑身热力通透帮助血液循环的早餐。首先在记忆里站出来的,是豆浆油条。这里的豆浆,可不是现在大街上那些早点摊们所标榜的“现磨豆浆”。豆浆应该是乘在一个白瓷大碗里在寒风中热气疼疼如水般稀释的豆浆,碗边再加一个被人用的已经扭曲的铝制小勺。没错,舀几勺白糖,再把热乎乎的脆果子(油条)泡在里面,夹几丝咸菜,甜甜咸咸,一天的美好生活就此开始。
与豆浆平起平坐的,应该就是豆腐脑了,而卖豆浆的店家一般也卖豆腐脑。几块温润如玉的豆花,浇上酱油醋香油酱豆腐,拌上韭菜花大头菜,撒上葱花香菜香气袭人,吃起来更是口感顺滑味道丰富,若不是肚皮撑撑,真想再来上它一碗。
所以我发现一个道理,一碗热乎乎的汤水给人的暖度,赛过烫嘴的包子烧饼,因为它可以流动的特质,真真是让你从头到脚都似有暖流经过呢。
早餐摊上的主食,糖片是我的至爱,至今仍是魂牵梦绕。在北方它也叫做糖果子,因为它和果子的用料做法是一样的,只是有一点——糖片的表面会刷上一层厚厚的红糖。而且从“油条”和“糖片”的名称里你也能大致猜出它们的形状。油条是条状的,糖片是一整片,中间切有几条缝隙。糖片配什么都是极妙的,粥,豆浆,豆腐脑,馄饨。只可惜现在若想找寻它的身影,你得钻往某些居民区里的小巷,因为美化城市的关系,那些沿街设卖曾给人们带来无限便利的早点摊,只能如濒临绝种的动物一样存活于少数城管无法触及的地方。
和那些早餐摊一同消失的,还有煎饼果子的三轮车“移动窗口”,它曾是很多学生和上班族在上学上班路上寻觅的目标。老板在三轮车后车篓上搭起炉子,上面盖之以大圆铁板,旁边摆放几个塑料桶和篮子,装着面糊、鸡蛋、面酱、辣椒酱以及香菜葱花之类,这是窗口的第一层;窗口的第二层放着果子、脆片,还有包煎饼果子用的草纸。师傅就在炉子前熟练的在铁板上淋一层面糊,拿着一个木推子顺着铁板的圆圈把面糊铺平,摊上鸡蛋,再平推在面糊上,撒葱花香菜,待鸡蛋与面达到很好的融合,就可加上果子脆片抹酱卷起来了。煎饼果子在天津是一绝,不过保定也有一宝——甜面酱,正是这甜面酱让保定的煎饼果子也算别有风味。
说起保定,驴肉火烧永远都是避不开的话题。若早晨上班不急,你可在店里坐下,点它两个火烧一碗小米粥,趁热吃,再就着大蒜咸菜小辣椒,保证你吞进肚子里是志得意满。只是别忘常备一些口香糖,因为大蒜的味道确实有点冲。
我是比较中意吃甜食的,不过甜度不要太过,最好夹带着其他口味,而且更爱糯的软的粘口的。如此想来,我竟然好久没有吃过炸糕了,特别是不久前曾去天津,因时间匆忙也没有去吃“耳朵眼”,深以为憾。大概在我的家乡,卖炸糕的门店也越来越少,好像对于现今吃惯酒席盛宴私房菜的百姓,炸糕这一类的食物,就像是功成名就的人物不愿再认过去那些穷亲损友,怕是早都忘却了。
对我而言,炸糕、元宵似乎总是和头戴白帽子身着白大褂的卖者相连,是一个整体的印象。炸糕的构造说起来相当简单,活好面,掏上捣好的豆馅儿,就可以放油锅里炸了。寒风中架起一口大锅,呼呼冒热气,炸糕就在锅里飘着,周围一圈油兹兹冒泡,不一会儿先前的白面团就披上了黄金圣衣算是上得厅堂了。
油炸似乎不是那么符合当下讲究健康饮食的风气,但无奈炸糕好吃,特别是刚出锅的。外面一层是焦脆的,隔着又一层绵软的面试热成泥儿的豆馅儿,吃在嘴里先是“嘎吱嘎吱”的,咬到里边又是无声、的粘口的、烫嘴的,那是面粉的硬,江米面的软,当然还有豆沙的香甜。贪吃的人大口一咬,结果被烫得合不上嘴,炸糕就在舌头上咽不下去。不过在冬天,要的就是那股热气腾腾的劲儿。
上文提到元宵,元宵也应算是应时性食品,在冬季,在腊月,尤其除夕前后,是北方家庭必须购买储存的。保定有一家老字号“元宵王”,算是当地元宵界的老大,越临近元宵节,排起的队伍越长。豆沙馅儿元宵卖的最快,所以好这一口的人必须提前在冰箱里储备好,不过不宜太久。到了元宵节前几天,就只有“杂拌”卖了。杂拌就是各种口味都有,五仁、红果、芝麻、白糖,对于最爱豆沙馅儿的我来说,就只能靠“辨色”来寻找心爱的豆沙元宵,每次吃到都好像中奖。
南方有汤圆,但我以为北方的元宵是胜过汤圆的。汤圆更娇小,吃起来似乎不太过瘾;而入口又滑,很容易直接吞进肚里。元宵更有吃头,刚煮好的元宵颗颗饱满,有嚼劲儿,吃完连汤带水下肚,暖意盎然。
烤红薯也是我偏爱的冬季甜点,在保定方言里都管红薯叫Shai(三声)药,管山药叫麻Shai药(窃以为是因为山药上形似麻子的斑点)。每到冬季,我总会在街上寻觅推车卖烤红薯的商贩,或者偶然碰到就能勾起购买的欲望。在冷空气中掰开烫手的红薯,那满溢的热气就是温暖的象征啊。烤红薯里我特别爱吃烤得极软的,根据个人经验,那大概是红薯最甜的阶段,而皮和瓤相连的部分,被火烤得最熟,也是最甜的。
小时候,家里自用炉子蜂窝煤烧暖气,有时候不用在外头买现成的,就把红薯放进炉壁烤来吃。爷爷非常爱吃山药,所以家里山药吃的也多。不过山药都是蒸来吃的,因不及红薯甜,需要蘸白糖或者干脆做成拔丝山药。保定还会用山药做糖葫芦,味道也是相当不俗。
红薯粥是我家冬天晚饭时常做的,红薯切成块,和棒子面一起熬粥,红薯的甜味并不像烤出来的那么浓烈,只是浅浅的,配着粘稠的棒子面粥喝下去特别舒服,用陈佩斯在小品里说的就是“吃得浑身暖洋洋啊”。
而说起晚饭来,我竟想不到其他菜肴,脑海里只有大白菜豆腐炖粉条——北方冬日里最灵魂的一道菜。
白菜对于北方家庭的意义是特别重大的,它是过冬的基本食粮,是珍珠翡翠白玉汤里的“翡翠”。曾几何时,在我的家乡,清晨就有老农驾着马车拉着一大车白菜缓慢地骑行,在街道社区间吆喝呼卖。基本上,每家每户都能在一个冬天买个几百斤的白菜,我们把这宝贵的蔬菜储藏在家门外楼梯间,那敞开在空气里的菜叶几乎成了冬天里唯一的绿色。
白菜、豆腐、粉条,实在想不出还有比这更好的配搭,真是天才的设计。我家爱用在室外冻过的豆腐,就是冻豆腐,因为冻过的豆腐里面的气孔更多,就像蜂窝。妈妈还喜欢把炖好的五花肉放进去,或者只加入一些炖肉汤,白菜豆腐浸入肉汤汁就已经很香了,再加上肉皮(虽然有点肥肥的),倒汤泡在米饭里,真的是平常百姓家里的满汉全席,幸福感十足。
在北方的冬天,还有数不尽的美味。而我笔力已尽,只能写到这里,文中所提也都是北方冬日最常见的吃食,简单但是温暖。很多人以为北方菜系种类单调,只有面条馒头烙饼饺子,但他们不知道单饺子就已经开发出上百种的口味,更不要说各地闻名的特色:涮羊肉、羊肉泡馍、牛肉罩饼、烤冷面、白吉馍……
成都,夜已深了,看着窗户蒙上一层水气,想起故乡早晨玻璃结出的冰花。高三时走读,每天都要六点钟起来赶公车去地处郊外的学校上早自习。妈妈若来不及做饭,就让我去离家很近的“小蜜蜂”吃早点。那里每天的早餐提供都不尽相同,我记不清是周几的配搭了,但是我记得千层肉饼、煮鸡蛋和八宝粥的组合,那千层肉饼甚是好吃,故每到那天我都满怀起床的动力。单纯而美好总是那个年纪的追求,现在的我也未曾改变。而我所热爱的故乡,卸去妆容,她的面貌也还是一如从前吧。
冬日里的温暖故乡
最后编辑于 :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 天津人的饮食习俗的形成不仅同它所处的环境有密切的关系,也受着历史传承、居民变化、文化交流的深刻影响。历史上的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