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垫子
天气预报很准,阳台的窗户还没来得及关上,雪已悄无声息的下了起来,走到楼下,尽管半遮式的车棚伸长了脖子,可车架还是被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装”,龙年的第一季,我们便迎来了一个假“春”。
米大的雪粒打在脸上,有一种针刺般的疼痛,闲在柜子里的棉衣,突然有了用武之地,一件件的走到了大街上玩起了时装秀,红的妖艳,黑的深沉,白的清纯……似乎所有的色彩只有在这下雪的天,才能显示它们最原始的野性。
几片做工粗糙的草垫子,在寒风中静静的躺在楼道的上下坡之处,一位穿着貂皮大衣的时髦女人,不时的呵着冻红的双手在地上跺起了双脚,雪从貂皮大衣的毛尖处悠然落下。小时候遇上下雪天,身上也就是一件硬得像块铁板一样穿了几代人的棉袄,锅门口便成了我们最佳的栖息场所,每个人都像猫一样蜷缩在草窝里,贪婪地占着锅膛的便宜。
外婆则踮起脚尖,拎着一只已经烤得发黑的铜火盆,火盆里装了一些粗的稻糠,然后从锅膛里掏出几小锹冒着火星的柴火灰放在火盆上压实,盖上盖子,人坐在长凳上,双脚踩着火盆盖子,垂下的腰裙将火盆围了个水泄不通,那时我就觉得外婆非常小气,深怕我分得她的一捧温暖,外婆说我蛮搅搅儿,不讲理,不过后来外婆抓了一把蚕豆,放在火盆上烘熟,算是对我没能烘上火盆的补偿。
外婆在冬来之前,会来我家几天。那时我们家被子少,外婆怕我们冻着,就将田里收回来的稻草,在绑着铁耙的长凳上先梳理一下,然后再用绳子编成一块一块床铺大的草帘子,说床其实也就是三张长凳上放一块用芦竹编的竹排。
秋天刚刚收获的稻草,会有一股稻谷的清香味,睡在上面的舒适感不亚于现在的席梦思,更神奇的是那时候睡在草帘子上的人,从来不会有什么失眠睡不着的感觉,就是这种在水深火热之中生长出来的稻草,它又被编成草鞋陪伴红军走过了二万五千里长征,也让我的童年不再挨冻。
走在繁华的大都市,我从来不曾想过,本已谢幕的稻草,会在雪来之际,再一次充当起了人们的保护神,可有时候我又不明白,为什么经常看到穿着貂皮大衣冷得跺脚的,却从来没有看到走在草垫子上滑倒的?
草垫子让我想起了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