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地不是空无一物了。地面草已完成换色,我不觉得它的珍贵。我想,设若草能飞起,布散它的命色,激发它的光泽,人间也许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我总是忧着。眼见人的活命已比先前大好,我还想着他们应该有更好的笑容,发于深心的。有专事颂圣的衙丁,有专门扒墙的内贼,有专心造假的学者,我绕了他们去。学问的高起,大抵太需要骨头和良心的支撑,否则只是识字的混账,连村妇村夫都不屑的。
很多的树和我亲近。我披着衣衫,它们总替我轻拂灰尘,不会断了跟随的。它们光无一毛、空对上天的时候,给我孤剑刺着的冷意。如今,它们长了身,出了叶,在春日的大野,已是列队抵抗的战士。草的绿在脚下,树的绿在头顶,但树更会是行者的力量,树会招手,愈发深挚。
孩童在科考,奔所谓的前途,不能思考的;大人在做工,做一家的分担,无暇思考的;老爷奔名利,为了富贵的延长,不会思考的。上林的掌者,微笑便在心底泛起,安天下在平和间,他自得和如意开始蔓延了。
有了岔路,翰林的教授们走了大道,衣襟里有声音提醒,我自我也感觉该走僻静的路径。树的跟随仍不见少,田里劳作的都是我熟知的人了。
我拿起我的锄梨,也开始我的耕种。老农种粮食,我种什么?上年的绝收,不是今年懈怠或放弃的原因。我在每粒种子上写下小小的甲骨文,种下去,尽量去除石块和大的土坷垃。风雪的长途在前面,造物的执着和生长不会退却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