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起床,饭菜已桌上摆放好,正在厨房忙活,外面一声“妈妈”,一碗汤漂亮地洒满桌子,连深色的上衣和裤子也都坠满星星点点的鸡蛋花。火冒三丈,一顿呵斥,委屈的少年满眼噙泪大口嚼着蛋炒饭,他不明白母亲一大早怎么那么大火气,更不会懂得那是她昨晚余怒未消。
昨晚检查作业时,敏锐的母亲发现练字本上撕掉了两页,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中段数学试卷,粗心大意错了那么多,一直忍着没发火,这下可好,导火索终于引燃了,爆发势不可挡,女人手持钢尺狠狠抽打他的左手,留下完好的右手写字,又接二连三抽向他的脊背和屁股,少年不敢躲闪,每次钢尺落下时眼中惊闪恐惧,身子会不由自主往后缩,可是眼里始终没有泪水。在当老师多年的母亲眼里,犯错误的孩子没有痛哭流涕,就是没有深刻认识到错误。不解恨,又罚他跪在那里摔打一阵,然后让他重写,母亲还没有平复好情绪,儿子已经“妈妈”长“妈妈”短叫开了,母亲不可理解,孩子竟有这么好的愈合能力,这在成人想来是不可能的。可在儿子的心里,他会不会想到半个小时前,母亲一手拿着水果一手拿着包子,满心满眼爱意的往他嘴里塞,一会儿功夫,因为作业便完全判若两人。
手忙脚乱中擦了桌子,跑到阳台取下才洗干净的衣物,儿子已经三口两口的吃完饭,瞬间换好衣服收拾完毕,指针已经过了七点,赶到南门口7点08分。天呐,还好,正好一辆33路公交车等在门口,少年麻利的上车刷卡,向妈妈挥手告别,望着远去的车辆,母亲一阵阵心酸、欣喜、愧疚、所有的情绪涌上来,这是儿子第一次独自坐公交车,赶这么远的路去上辅导班,早在十年前,女儿八九岁时,就能够自如的乘坐公交中间换车,从光明路赶回遵化,一想到女儿,仿佛行走在满是光艳和暖的四月天。
下午3:50,女儿放学,自己去辅导班,七点结束后,妈妈会准时等在那里,带她吃饭洗澡,送去干净的衣物,把换洗的带回来,再把她送回桃花源时,已是九点左右。前两天打电话需要的物品,已给她准备好,洗干净的衣物叠放的整整齐齐,和生活的必需品准备了一大包,里面承载着母亲的爱,那种无以言说,无处表达细细密密的爱。自从上了高中,女儿的生活和母亲似乎越来越远,能参与的越来越少,除了每学期一到两次的家长会,还有放假时和每周的接送,其他帮不上什么了,就连一直准备好的,要给女儿做心理疏通,每周给她写的一封信,这些统统没有做到,因为有时她竟安抚不了自己的心,如何有力量安慰鼓励女儿。这周有培训学习,母亲不是不想去,周末有太多的事情,要等着她去做。
八点钟给书法班马老师打电话,得知儿子已顺利到达,松了一口气,割肉买菜回来已经饿了,赶紧坐下吃饭,又想到,今天下午一点半儿子要参加球赛,还要送她回市里,以及接女儿。如果不是儿子下午的球赛,还有晚上接女儿,今天早上可能已经坐上回辛店老家的车了。前两天老父亲说如果忙,十月一可以不用回来,才想起,翻看日历,感叹时间过得真快,这周日竟是十月一了,还好已经把所有的事情推掉,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比这一天回家看看母亲更重要。心事重重的吃完早饭,想让心平静一点,顺手拿起抽屉的剪刀,给餐桌上的花草修剪一下,这件平日里看来闲情逸致的事情,却被凌乱的心弄得更糟,剪刀瞬间剪破左手的无名指,鲜血无声滴落在桌上,慌忙中来不及找云南白药创可贴,顺手抓一把桌上的纸,用力摁在伤口,透了赶紧再换一团继续使劲的按,嘴巴不由得一丝丝抽着冷气,清晰的疼痛迅速占据了大脑及整个身体,把那些繁杂的事情赶到无影无踪。直到右手按压的毫无力气,松开一看,指肚发白,伤口在重压下粘合一起。再看左手右手却有不少疤痕,这些都是平时炒菜做饭时不小心碰伤,却又没有停下手头的家务,接触到水伤口难以愈合留下的。中年生活一地的鸡毛,每天都要把空中飞舞的、扑落一地的鸡毛,慢慢一一捡拾起来,仔细的梳理好,再扎成一个漂亮的鸡毛掸子,人前手持一把漂亮的鸡毛掸子拭去岁月的灰尘,人后谁又不是在满头、满脸、满身粘着的鸡毛中扑腾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