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折腾下来,老太太也知道蒹葭累了,遣散了众人,命翠屏给蒹葭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粥。
蒹葭一早起来没吃过东西,又折腾了小半日,早就饥肠辘辘了,闻着香喷喷的莲子粥也不客气了,左右这里除了外祖母也没外人,于是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一旁看着的唐老夫人心思电转,这孩子常年在外,身上的野性是有,大家闺秀的礼仪却一点没有。
赶明儿得请个教养嬷嬷给蒹葭竖竖规矩,省的蒹葭以后出席大场面时被人笑话。
蒹葭不知道的是,因为这顿饭,从此她在唐家的日子变得暗无天日。
月初唐老夫人特地托人从宫中请了一个老嬷嬷教习蒹葭各种礼仪,学不规范不能出门,医馆也回不去了,蒹葭每日的教习苦不堪言。
古语讲,坐有坐相,站有站相。高仓国一泱泱大国,婚、丧和节庆等活动是作为生活中的大事来对待的,其礼仪规定得格外详尽而周密,从服饰、器皿到规格、程序和举止的方位,都有具体的规定。
衣着容貌要求:“冠必正,纽必结,袜与履,俱紧切”。
具体说来,要求做到“站如松,坐如钟,行如风,卧如弓”,就是站要正,坐要稳,行动利索,侧身而睡。在公众场合举止不可轻浮,不可亵,应该庄重、谨慎而又从容,做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处处合乎礼仪规范。
这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就因为目无斜视这一项,蒹葭就整整教习走了两天,嬷嬷还要时不时地弄出点动静考察她的功力。
食有食的规矩,所谓食不言,寝不语。还有吃饭不宜过多,搅动碗勺不能有响动。
坐立时保持姿态端正,只能坐椅子的三分之一,面部柔和,双臂自然。
三天下来,蒹葭觉得不止吃饭是刑罚,连一颦一笑都是刑罚。
笑不露齿,还要声音和婉,稍有不对,就要被嬷嬷打出去的,外面冰天雪地的,要是让她端着姿态走上一个时辰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睡觉时嬷嬷会监督她的睡相,她整个人躺在床上身体僵硬的像一块石头……
一个星期下来,蒹葭成了嬷嬷手里的牵线木偶。嬷嬷说什么,蒹葭做什么,不敢有半句怨言。
她心里清楚,嬷嬷不满意,她只能耗在这,哪都别想去,想通了这点,蒹葭学起来也下了苦功夫,嬷嬷看着蒹葭脸色一日比一日缓和,蒹葭虽然身份贵重,但是难得有一份真诚和勤勉,性情温文有礼,不骄不躁,没有大家小姐的刁蛮任性,是块未雕琢的璞玉,难怪宫里那位也惦记着她。
一个月下来,没有嬷嬷在旁边提点,蒹葭也能做到面有淑容,行为举止文雅端庄了。
两个月后,嬷嬷亲自到望梅庭向唐老夫人辞行。
唐老夫人亲自检验过蒹葭的教习成果之后,才笑呵呵地给嬷嬷封了一大包银子,吩咐后院赶辆马车把她送回了皇宫。
临行前,蒹葭特意去送了柳嬷嬷,取出一瓶风湿膏递给她:“嬷嬷这段时间的教导,蒹葭颇为受益,听闻嬷嬷一直受风寒湿重之苦,这是我这段时间闲暇时自己研制的药膏,嬷嬷回去不妨试试”。
柳嬷嬷笑呵呵的接在手里:“姑娘有心了”。
蒹葭一直把柳嬷嬷送出唐家,看着柳嬷嬷上了马车走远了才转身回来。
柳嬷嬷握着手中的瓷瓶,心中很是安慰。马车进了官道一路驶向皇城,刚进皇宫亁清门,就有一个小太监领路,把柳嬷嬷带到了高王爷面前。
高王爷还在与几位军机大臣商议国事,柳嬷嬷一直在偏殿等候,待商议完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间。
高云庭索性把晚宴摆在偏殿与柳嬷嬷一起用膳,柳嬷嬷哪敢与主子同席,推辞再三,在高云庭的左边另支一个小桌陪着吃了些,膳后高云庭问起柳嬷嬷教习蒹葭的经过,柳嬷嬷一一地回了,见高云庭问的详细,索性把蒹葭刚开始的几天教习时的趣闻讲了出来。
在讲到蒹葭又是伸舌头又是扁嘴的小动作时,高云庭几次笑弯了嘴角。
柳嬷嬷心里清楚,高王爷怕是有心要纳了蒹葭为妃的。这样也好,她瞧着蒹葭也是个细心善良的姑娘,若是真的能成,一定是段好姻缘,高王爷日理万机,身边就缺这么个贴心的,到时候玉妃娘娘地下有灵,也可安心了。
她是玉妃娘娘从家里带到宫里的丫鬟,一辈子跟着玉妃娘娘,伺候了玉妃三十年,亲眼看着高云庭一天天长大成人,直到玉妃娘娘四年前过世,想到高云庭成亲的日子,柳嬷嬷感慨的流下了眼泪,高云庭这孩子从小坚忍,一路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也很不容易。
这天晚上蒹葭早早地把下人都打发走了,舒服地伸展了四肢,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到床上,让那些折腾人的礼仪都去见鬼吧!
正想着,屋里突然传来一声咳嗽的声音,这可把蒹葭吓的不轻,忙起身端好了姿态,身子一福,请罪道:“嬷嬷别生气,我刚刚只是偷一下懒,明天自行受罚顶着水杯走十圈”。噗嗤一声笑声又传了过来。
蒹葭听着声音不对,这才抬起头,看到沈南星一脸促狭的表情:“我来看看你学习的怎么样”。
蒹葭一脸怒气的盯着他:“现在看到了,很好笑吗”?
沈南星做投降状:“你别生气,我这次找你来,是有重要事情告诉你”。
蒹葭神情一凛:“关于潭林宗”?
沈南星郑重的点点头:“不错,我一直派人探访潭林宗的巢穴,三天前收到讯息,在赣粱城与怀安城西北角一带,找到潭林宗的老巢了,不过他们在那里盘踞了几十年,根深蒂固,仅凭我们单人的力量很难撼动他们”。
长久以来,蒹葭一直觉得自己在黑暗中摸索,对达叔他们的报仇之事,其实她心里一点都没有底,如今沈南星突然告诉她,这件事情有眉目了,突然就像是她迷途时的灯塔,照亮了她前行的道路。
“沈南星,真的很谢谢你,虽然我力量薄弱,但是我不会放弃,这件事情你已经帮了我许多,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
沈南星皱着眉,还想再说什么,突然耳朵一动,轻声道:“有人朝这边来了”。
蒹葭不会武功还没听到声响,不过她相信沈南星的判断,两人对视一眼,蒹葭的屋子并不大,大件的家具也没几个,根本就没有藏人之处。
蒹葭指着她睡觉时的卧榻说道:“去那里躲着”。
沈南星迟疑了一下,没有动弹,蒹葭又着急地推了他一下,催促道:“快呀”!
沈南星才反应过来,快速地钻到被子里。沈南星只觉得视线一暗,一股蒹葭身上特有的清香扑鼻而来,接着就听到一个人脚底落地的声音。
蒹葭故作镇定地看着从窗户口翻进来的高云庭,故意走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边说话边不动声色地把他引到茶桌旁:“这么晚了,你有事找我”?
走到茶桌旁,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掩饰自己的紧张,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前两次高云庭跟她单独待在一起时,她都毫无紧张感,如今换成了沈南星却变得做贼心虚了。
高云庭看了她两眼笑着说:“教习了快一个月,果然看着与平时不一样了”。
蒹葭眯眼看着他:“你不是日理万机,忙的分身乏术吗?怎么还有闲心打听我的事”?说完才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加了一句:“柳嬷嬷是你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