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爸爸说起工作。我说同事A呢,特别会表现自己、宣传自己,久而久之领导惦记。同事B,主动加班加点,肯干,很拼,领导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同事C呢,会说话,话讲得漂亮自然不做作,闻者悦之。同事D,热情活泼,人缘好啊,关键时刻有人帮一把。
而我,一无是处。
那应当勤学勤问勤动手呀,偏生懒得很。懒着懒着却又惶恐起来。
这样下去,对不对。会没出息的吧。会变成自己不喜欢的人吧。
连带着怨恨起那些出类拔萃的家伙。要是他们没这么厉害就好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干什么啦。他们要是跟我一样就好了。
他们为什么跟我不一样呢?
其实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听过五个手指有长短的比喻。但知道是一回事,听人讲起来是另一回事。
我爸比划手指的时候,我还夹带了一些愤怒丧气,没正眼去看。心里嘀咕,我的天,老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了,可还是不爽啊。
但他接着说,你要大气一点。
忽然,我感觉自己从时间中被移了出来,眼前的一切仿佛显得极其遥远,房间消失了,我感觉自己悬浮在辽阔的露天,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要大气一点?”
就是这几个字,就是这个时刻。
我爸说,你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他们要的东西跟你不一样。
每个人要的东西都不一样。
比如同事B,一个人背井离乡两手空空来到这里,他要在这里站稳脚跟,要很努力,这就是现实。
那些宣传自己的文章,你也可以写,可我之前建议你这么做的时候,你斩钉截铁地说,你不喜欢。我问了你几遍,你回答得太过坚定于是我不再劝你。
你要能容人,容千姿百态的人,容跟你不一样的人。
你走自己的路就是了。
2.
Dr. Matthew Lieberman在社会心理学的课上提出过这样一个命题:我们经常弄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会做一些事情(We often don't know why people do what they do),心理学家称这个错误为“基本归因错误”。
他举了一个例子:
可是,我们忘了,我们自己也不是一直以相同的速度行驶的。
我们对人作出判断时,我们并没有考虑在那一时刻我们自身的作用、自身的认识以及自身的动机。
这就是所谓的“理性人标准”——有谁能比我们自己的想法行为更合理呢?
我们认为自己客观地看到了世界本来的面目,所以如果我去做某件事,这件事一定是合理的,而任何行为有偏离的人一定是傻瓜。
好友因为工作的关系,日常能接触到各类形形色色千奇百怪的人:
女大学生和男友开房,女孩的父亲报警称女儿失踪,然后是双方的对峙,一边是母亲哭得说不上话,父亲跪着求女儿:“就当这是我们今生最后一次见面,我求你再给我们几分钟的谈话时间好吗”;一边是女儿歇斯底里哭喊自己已成年不需要被管束的不动声色;
一对没领上结婚证四五十岁的“夫妇”,丈夫教唆妻子吸毒,双双送进拘留所之前,妻子含情脉脉叮嘱丈夫注意身体;
一个17岁的姑娘被男友抛弃三次,怀孕准备跳江;
更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此路只容一车过我俩对上你不倒车我咋进;你这家伙在我店铺挑挑拣拣那么久最后啥都不买几个意思嘛;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我”一眼...
她的吐槽,每次都以这样一句话结尾:真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要是我就...
可我们不是他们。
那些匪夷所思,换成每个个人,却是稀松平常。
我们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而我们所经历的,和他们,又是那样不同。
3.
前几天,两家人一起吃饭,提及为人父母的不易。
我爸说:“其实,他们这个年纪不会觉得自己父母是天下最好的父母,要等到他们自己做了父母,才知道这其中的滋味,才会觉得我们的好。”
听自己爸爸的话总带了些小小的逆反心理,不屑一顾。可我看到另一个长辈的眼神突然变得认真,语气突然变得沉重:“还真的是这样”,我才觉得似乎真的可能是这样。
还没有成为父母的我们,还会偶尔天真地、傻傻地幻想,要是自己的父母是谁谁谁的父母,自己或许也能变成谁谁谁的样子。
没有这样的经历,没有做父母的感同身受。
小说《一刀惊春》里有过这样一句话:而我们,若从未在同样的挫折上爬起来过,便没有资格去指责他人的偏执与懦弱。
我们只有先了解理解,才能看得惯别人,才能不随意指责他们。
何况那些我们爱的人。
M·斯科特·派克在《少有人走的路》一书中指出:爱的最大风险之一,即我们常常以爱的名义去指责所爱的人。真心爱一个人,就会承认对方是与自己不同的、完全独立的个体。
他在后文中提出了几个问题帮助自省,以便我们走出既要尊重对方的独立性,又渴望给予对方爱的指导的两难处境。
其中两个问题是:“我是否真正了解我所爱的人?”、“他的选择可能是正确的,我是否因经验有限才觉得他的选择不够明智呢?”
我们,从小到大经历的不同,收获的经验意识、看到的世界、作出的决定又怎会一样?
我们,又有什么资格看不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