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伤口开始起反应了,破碎的组织细胞开始分裂,随之而来的是则是伤口处无可抑制的痒。

他,从未经历过这样大的创伤,在人生的紧要关头,留下了一个伤口,一道明显的印记。

我躺在手术台上,脸上盖着一块布,挡住了那闭着眼都能感受到的强烈的手术灯光。右眼上酒精在那毫不留情的灯光带来的热量下急剧挥发,皮肤上仅有的一丝温暖也被带走了。那痛苦,便也只剩下痒了。那痒,足以将你逼入绝境,却不会造成任何直接的伤害。

耳边是金属碰撞的声音,手术针落在装满手术器具的金属盘上,清脆的,回声缭绕的,尖锐的令人发毛的金属的摩擦声。眼睛不被允许睁开,眼前只有怪异的黄色,金黄色的灯光渗入皮肤,染着血红的玫瑰色。

这大概是平生第一次清醒地躺在手术台上,未免有点紧张,眼皮乱跳,全身紧绷。我未曾看过亦未曾经历过缝针的过程,一切不受控制的焦虑,一如那痒带来的惊慌失措。

瞬间的安静,顿时被撕扯塑料拉扣的声音侵入。

“你平时怕不怕痛?”

“不是很怕。”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想一时逞能来着,结果转念一想:会不会就不给我用麻药了呀,腋下开始冒汗,拳头也握紧了,准备迎接那第一针的到来。

“那我少用点麻药。”

我明显听到自己长吁了一口气。

一针麻药刺穿皮肤,落在我脆弱的眼皮上,一阵尖利的刺痛顺着针头传遍全身。

于是便相安无事了,我静静地等待着,感受那不明显的虫咬鼠啮感,数着一针,两针,也不知时间飞逝。

只是那痒,我实实在在地感受着它的扩张,像是末世君王见着他的疆土被一片片占领。

眼前的颜色渐渐变绿,酒精的气味渐浓,剪刀的咔擦声传来。我明白,一切都结束了。

睁开眼,是不认识的洁白的天花板,苍白的墙面映照着我脸上的苍白,缓缓下了手术台,右眼上方是紧密排布的线。

不疼,只是痒。


手术

.贰.

每天走在路上,都能看到好多情侣,手牵手,不顾旁人地互相挑逗。说实话,每次看到这情景,我都会不屑一顾,心里默念:真正的爱情不是这样的。

他们曾经也是这样的一对,吃饭在一起,上课在一起,自习在一起,大概就差没睡在一起了,毕竟每天晚上还是能看到他回寝室睡觉的。

有一天,他和我们说,他分手了。那时候他们才相处了七个月。

我问为什么,他说:“我觉得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每天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说这是我的问题,对她没有感觉了,她也没说什么。”

这七个月,他过的很幸福,没有吵闹,没有分歧,他们就是我们口中的模范情侣,恩恩爱爱,虐狗无数。突然这一分,我也是很无解。

大概是裂缝愈合后的心痒了,互相没能察觉,直到最后迫不得已,无可忍耐,揭了那痂,痛也没处说去。

痒兴许是比痛更难忍耐的东西,它不具有任何可以被歌颂的特质,平凡而又缄默。却总是在最恰当的时候,给予致命的一击。


爱情

.叁.

我听说过三年之痛,七年之痒,那是一道坎,爱情怎么就能如此长久呢,我不能理解。所以我一直很好奇父母的感情经历。

我爸和我说:“你爸我年轻的时候总是跑出去出差,你妈在家就总是不放心,老是拿着大哥大打电话给我,你知道当时电话费有多贵,每次出差一趟电话费都得好几千,后来有一次,我bb机放家里没带,一个星期都没接到电话。我也纳闷啊,可我打回去也没人接,赶紧忙完赶回去,回去差点没被关在小黑屋里面壁思过,你妈闹了好久,还回你外婆家去住了几天,当时真是要命,两家人出动劝了好几天呢,你要多忍你妈一点,她那脾气可厉害了。”

我妈和我说:“你上幼儿园那会儿,你爸老是出差,留我和你两个人在家里呆着,我呆着也无聊啊,你么总是感冒生病,总有好几天要请假去看病,我一个人既当爹又当妈的,我也不是那么情愿的,你妈那时候还年轻呢,凭什么就要当个家庭主妇呢。有一次你爸又不接我电话,气没地方出,我越想越气,最后就闹翻了,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才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被你爸的甜言蜜语给劝服了呢。”

他们说的这话我有点懵,这都是啥呀,不着重点。

于是我爸很认真地和我说:爱情是短暂的,现实的生活是爱情所不能应对的,人到了一定的年纪,总会厌倦重复的生活,总会失去激情,这时候要做的就是在平淡的生活中寻找温暖与感动。

于是我妈和我说:我一直说叫你晚点谈恋爱,恋爱这事儿是残忍的,因为爱情总是转瞬即逝的,一年两年的时间总是能将激情磨去,长时间和同一个人相处怎么也会厌倦起来。七年之痒,那不是爱情出现了问题,而是两人的关系是否能够进入亲情的一个考验。

我不告诉我妈我已经谈过一场恋爱了,我很珍惜那一段感情,但最后还是没能跨过那道坎,爱情这东西太脆弱了,我还小,不懂如何去经营,去呵护。


.肆.

痛和痒之间就隔了一道坎,痒了就不可抑制的会去挠,去挠就不可抑制地一直挠下去,直到疼了,直到成了伤口。若是不去注意,它就会蔓延开来,将心儿整个吞噬。

我抚摸了一下我右眼上的伤口,和上前来问的医生和父母说

不疼,只是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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