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记事起, 太平镇就有电影院了 ,上场囗刘均二家开的 。房子进深长,百几十平米的样子 ,大致能容纳百多个观众吧,很简陋 。坐椅是长木板钉成的,从前排到后排成坡状,一排排分成两边,中间是过道,地面没打水泥,会有些小坑坑。靠后排坐的顶上是木板楼,电影机就放在上面,刘均二在上面放电影,他的一家也坐在上面看,比观众的位置舒服多了。
最前排20步远的墙上挂着一块很大的幕布,我们这儿叫挡子,白色的,开映后,挡子就活了。挡子下边是一米高的水泥平台,可供表演用。有时会有杂技团来这边演出,刘均二就把电影院租给他们。平台左边堆着煤渣,煤渣边上有道小门,出了小门可穿过厨房去后面的猪圈里解手。猪圈旁边放着发电机和柴油机,发电机一般不用 ,都是突然停电 ,才用来救场 。嘿嘿。
刘均二常常在木板楼上对着扩音话筒喊 :电影快开场了,还没买票的观众朋友 , 请抓紧时间买票进场 。电影快开场了,还没买票的观众朋友 , 请抓紧时间买票进场 ……他一句话最少要喊上两遍。
电影院大门左边有个售票口儿 ,小小的一个方洞,买票的人对着售票口说:给我来两张电影票,那语气很跩。买票的人把钱递进去,卖票的人接了钱把票递出来 。
刘均二的两个弟弟就守在大门囗检票,,小朋友趁检票时人多,猫着身子往里冲,刘均二的两个弟弟眼尖手力也好,揪着后领子把他们扯出来,嘴里嚷嚷道:“小B娃儿,出来,去喊你爸爸拿钱来买票”。
我也想看,可我不敢去钻空子,除非我的大人们带着我。
开映了,大门上了锁,小娃儿都贴着门上有缝隙的地方往里瞧,能看到一点影像的 ,会开心的喊叫着: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没有看到的就说 :给我看眼 儿。娃儿们在影院门口撅着屁股 换过来换过去往里看,其实又看不到什么,可是个个都不愿回家。他们对看电影的那份渴望,我是很难用语言形容的。
电影快散场了,刘均二打开了大门,孩子们一拥而入。很不错,还能看个尾声和再见!
这时候刘均二又开始对着话筒喊:明天新片《xxx》,大家请早,明天新片《XXX》,大家请早。
有一回看《画皮》,电影放到最精彩恐怖的时候,突然停电了,黑黢黢的电影院里嘘声四起;有的学鬼叫;有的打开电筒扫来扫去;有的划亮火柴;有的讨论剧情;有的喊刘均二快点发电……闹哄哄的一片。好一阵儿,猪圈那里的柴油机才突突突地响起来,电影机的光又重新亮了起来。有人说:不闹,鬼要挖心了。正当人们都摒住呼吸看女鬼如何挖心时,电影里的人说话突然像嘴里含了鹅蛋似的,噢噢……饿饿……。刘均二又对着话筒喊:王永青,电压不稳,王永青,电压不稳。王永青拿起电筒就往猪圈那边跑,他守着发电机和柴油机,直到电压稳定了才离开。
王永青是谁?他是刘均二的电影合伙人,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那晚,《画皮》把我吓得不轻,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做恶梦,也不敢一个人去厕所,大白天也不敢。
逢3、8赶集的日子,电影院生意好爆了,一天要放好几场。
到了春节,镇上有头脸的那几个人就会带头集资包电影儿,打蓝球,猜灯谜。那时候的人们,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却很积极支持这些文化活动,富有的多出点儿钱,贫穷的少出点钱,过年嘛,就得热热闹闹!
电影从初一放到正月十四,什么枪战片,古装武侠片,喜剧片……。因为过年人多,刘均二把挡子牵到街坝坝上来,电影机也搬到马路上。我们老早就摆上板凳占好位置。镇周边乡里的人们打着火把都来看,电影正面挤得水泄不通,尿急了都挤不出去,,大人叫我们蹲在人堆里解决。反面也有人看,像我奶奶他们那样的。
后来,港台剧风靡大陆,,那时侯,很多人还买不起电视机。刘均二瞧准这商机,他不放电影了,他放录像,简陋的电影院变成了录像室,他从城里租了连续剧《射雕英雄传》的录像带回来。连续剧的魅力在于欲知后事如何 ?要听下回分解。这个,怎么得了 。《射雕英雄传 》可是当时最火爆的金庸武侠剧了 ,迄今为止也是无法超越的经典 ! 单单容儿那一声“靖哥哥”,就足够人回味一生。
刘均二一晚上给大家放四集,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有时候拿不到带子,等待更新的观众碰到刘均儿就问 :均二,还没拿到带子吗 ?均二说:我都想看哟 ,没的办法,剧太火了,城里各个录像室租的人太多,我都去了好几回,还是拿不到 。
那几年,刘均二赚了不少的钱 。
后来胡幺娃家也开了一家录像室,挺正经的,不像刘均二这边的电影院那么简陋 。又随着时代的进步 ,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 ,买得起电视机的 人越来越多 。刘均二的电影院才没落了。
刘均二很聪明,想的东西总比别人要先一步。能在 80年代的小镇 ,第一个做电影院,用电影这种娱乐文化充实了当时人们单调又枯燥的农忙生活。我很感谢他和他 的电影院,真真丰富了我的童年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