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去养老院看望老妈,刚睡完午觉的老太太恍惚间把我叫成了我妹,拉着我的手问东问西、絮絮不止。我连忙提醒她:“妈,我是老大呀!”老太太瞅了我一眼,说:“我自己的闺女,我会不认识?你别逗我了。”边上的护工大姐笑得咯咯咯的,可我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难过。
今天中午,和一个朋友通电话,说起了这个细节,她安慰我:“老太太不是脑梗过吗?一时记忆出现错乱也是难免的。”人有时候就很奇怪,心里明明是有答案的,可从自己在乎、信赖的人嘴里再次说出来,就会有深深被肯定、被安慰、被看见的温暖和心安。“我心里是知道的,可就不知怎的,有些难过。寻梦环游记不是说嘛,如果一个人不被人记得,就是永远的消失。站在老太太面前,她却把我叫错了,我真有些怕呢。我那一瞬间的难过估计主要就是这个原因吧。”电话那头朋友没说话,静静地听我说着。可我知道,这样的静静里面蕴藏着千言万语。
“后来呀,我在想,难过这两个字,之所以难在前,过在后,不就是想说,不管有多难,最后都会过吗?咱们中国人实在是太充满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了。造这个词的老祖宗真真太会鼓舞人心了。咋样?我聪明吧?快表扬表扬我呗!”随着年龄增长,已经越来越难得可以拥有自由自在向人讨表扬的时候了。“你把我想得太高太大了吧?我的表扬就能让你这么雀跃?”听筒里朋友的声音明显明快了起来,她脸上骤然绽放的笑容隔着话筒都弥漫了过来,感染得我不禁边走边蹦蹦跳跳了起来。对,就是小时候那种甩开胳膊,边走边跳那种。
“当然了,对你,我无脑跟。”“无脑跟?那是啥词儿?”一向用词严谨的朋友被我整懵圈了,已经雨过天晴的我继续逗她。“无脑跟的意思是,你拥有我的绝对信任呀,和你在一起,根本不用带脑子,跟着走就行。”“不怕我把你卖到缅北呀?”“怎么会?如果真是去缅北,那我们也是一起去除暴安良的。”
吧啦吧啦,我俩迅速切换到毫无任何具体内容却非常重要的煲粥环节。我俩曾经调侃过,这个煲粥环节如果按照会议纪要的文字要求,简单几个 字就可以总结——双方进行了充分深入的交流。煲这个字很有意思,慢火咕嘟咕嘟炖着,看似没啥内容实际却充满生活气息的话就像小火苗一样把我们的情谊炖得厚厚的稠稠的,我的烦恼和她的快乐也在这文火慢炖中变成了我和她共同的喜乐哀愁。比如今天,我俩的话题就是畅想各种无脑跟的场景,讲到开心处,哈哈哈哈地被自己杜撰出来的剧情乐得前仰后合。是啊,和她聊天就像水位暴涨后的定期泄洪一样,是刚需。
正如今天上午我给她的留言:我想听听你的声音了。其实,我想说的是,我想和你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