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4日,我们带着妈妈回到了老家。一路上,悲伤如影随形,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
回到老家的这十天,我的情绪仿佛坐上了一列过山车,高低起伏、难以自持。偶尔有零星的惊喜,更多是措手不及的惊吓,其间还夹杂着愤怒与无奈。大多数时候,我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劝自己:静下来,接受吧,妈妈离开我们的可能性,正一天比一天变得真实。
医生确定的姑息治疗方案传回老家,在一众长辈听来,几乎等同于“已经没有治疗希望,该准备后事了”。妈妈一向深知老家的习俗和老人们的态度,因此她始终不愿回来——除非到最后关头,无力抗拒之时。
然而病情比我们预想的更快急转直下。姐姐和弟弟作为主要照顾者,提前经历了这场情绪的颠簸。每过一天,他们的坚持就仿佛被洗刷一层,谁也难以保持最初的冷静。直到妈妈连续两天无法进食,迅速消瘦,我们只能泪眼相对,做出送她回老家的决定。
在老家,我重新体验了那种被传统习俗裹挟的压抑。有些长辈固守旧俗,仿佛更关心流程是否完整,而非妈妈是否舒适。甚至在她已陷入昏睡时,仍有人不断劝诫、诱导,希望她“配合”这一切。我看在眼里,痛在心里,烦闷与愤怒无处可诉。
我每天都深陷两难:要不要给她挂瓶?挂,能短暂缓解却可能令她更加躁动;不挂,又仿佛眼睁睁看她走向衰竭。每一个选项背后,都是撕裂般的痛苦。我多么希望她少受一点苦,却又偷偷渴望她能陪我们再久一点。
每一次喂她喝下一小勺水,我的心就像被重新点燃。我在心底无声地欢呼:“吞下去了!”——只要还能吞咽,就还有希望。一勺一勺,喂着喂着,恍惚之间竟觉得也许真有奇迹,妈妈也许能坚持度过这一关……
而这一切背后,还藏着一丝难以启齿的内疚:恨自己不够强大,没能让她少操些心,没能更早地成为她的依靠。
我渐渐明白,我们所能做的,除了陪伴,就是好好照顾自己。因为我们,是她此生最深的牵挂。 而最重要的,或许是练习面对、接受——这堂关于离别的,最痛的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