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看见诚实的人被迫说谎，我怕正直的人被迫弯腰，我怕理想主义者看见理想破碎，我怕直言者被迫噤声，这是我必须坚持下去的原因！

（壹）招聘

“你好，我是陆离！嗯嗯，我们招美术专业的毕业生，实习也可以。”我是一家广告传媒公司的招聘主管，近期为完成招聘任务每天加班加点，忙得团团转。

公司技术总监是我大学老师李远，毕业后一天李老师打来电话，说是接到政府的一个工程，让我过去帮他，作为李老师得意弟子的我就成了这个总部在京城的广告公司的招聘主管。

李老师作为在职人员是不能接工程的，所以他远在京城的同学陈媛就出面接了这个投资三百八十万的工程。陈媛任职某央媒网站，名下有个广告公司挂在央媒名下。

我放下电话，看看名单，人员已经招到九十八，还差两个人就达到老师要求的人数。想了想给刚刚来电话的俩人发了个信息，让他们明早来公司面试。

刚发完信息有人敲门，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女孩，怯生生地看着我。
“过来面试的吗？”女孩点点头。
“那请进！”转身让女孩进门。

“哪个学校的？毕业了吗？”坐下后我开始问。
“烟台师院的，刚毕业。”女孩上身微倾，左耳朝我。
“有作品吗？”我有点诧异，接着问她。
“对不起，我右耳听不见！”女孩说着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速写本递给我。
“哦！”我点点头有点同情这个清秀的女孩。

速写本扉页是张她自己的自画像，右下角是女孩的名字––秦雪。画是彩铅画，女孩眼睛大大，看上去萌萌的，我不由想到前几天在公园看到的那个小熊来。

接着往下翻，我发现女孩的绘画功底很深，不用再看了，通过。告诉她下周一来上班，女孩填完表格告辞。

我正翻着表格，又有人敲门，打开看到这次是一男一女俩人。登记后发现这两人都是Q大毕业生，已经毕业几年了。
“这几年你们都做什么工作呢？”我忍不住问。
“我们毕业后一直从事墙绘工作，各处接活！”男生有点颓唐的气质，甩甩长发说。
“赚得多吗？”我一边看着女生手机里的墙绘作品一边问。
“还行！”男生回答。
我不由抬头看看男生，一身破旧的牛仔服，瘦瘦的个子，加上齐肩长发，从后面看绝对会觉得是一女生。我把手机递给女生，接过他们的表格，告知他俩已被录取，下周一上班。

（贰）墙绘

经过几天的突击，人数已经招满。周一早上八点陈媛和李老师一起来到公司，偌大的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

大学生们看着上首的陈媛和李远老师，脸上大都带着希望，还有一点忐忑。陈媛作为公司老板简单介绍了工程情况，给大家打打气，定下了每平方墙绘的价格，总之就是大家好好干一定有钱赚。在场的美术生们听完后士气大振，都觉得找到了好的工作，能大赚一笔。

接着就是李老师讲话，作为公司技术总监，又是大学美术老师的他对绘画的质量提了几点要求，然后就将人员分了三个队。我是一队队长，其他两队由陈媛带来的人担任队长。李远老师负责工程质量和各种后勤保障。

散会后，大家回去准备要带的东西，因为工作地点都是在农村，需要大家自带行李被褥，吃住则由各村负责。

一队第一个工作地点在小信村，属于城郊，李老师开车把我送到村庄小学，其他人坐公交来这里汇合。

人员到齐后，我带着大家跑了一遍工作场地，确定全村需要绘画的墙面。然后大家坐在一起讨论，这活应该怎么干。
“大伙说说这活怎么干吧？”我先开了个头。
“陆姐，直接分开干好了！”那对情侣中叫刘宜春的男生急着说，他不想浪费时间。
“我还没你大，叫我队长吧！”我很无奈，队里九成都是刚毕业的学生，没什么经验。
“队长与其这样商量，不如边干边说！”一个叫王宗峰的男生说，这也是个着急赚钱的。
我将陈媛提供的图样发给大家，让大家先选一张力所能及的图画，今天下午完成村庄文化广场的墙面绘画。

挑完图大家就分头行动，我作为公司监工是不用自己动手画的，只要保证他们绘画的质量、记下完成数量就可以。

全队三十个人这会分成了很多小组，最多的是四个人，最少的是秦雪那样的独行客。四人一组的我了解过，他们是胶南画家村出身，擅长商品油画，只见一个粗犷的长着络腮胡子的男生在前面用粉笔起稿，画的是古典题材的二十四孝图。另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跟在后面用油画笔勾勒，一个矮矮胖胖的女生跟着上色，最后一个留着长辫子的女生细细刻画收尾。我点点头，这组都是老司机了，应该是效率最高的一组。

接着往下走，发现秦雪不知道啥时候跟王宗峰成了一伙。一问，原来秦雪把自己那幅刚起了稿，就接到王宗峰的邀请过来组队。点点头，对于这种能提高效率的事情我当然支持了。

刘宜春俩人一组速度中等，但是质量很高。“墙面大量的空白地方为什么不用板刷呢？”看了看我问他俩。原来他俩惯在室内绘画，很少用板刷就没准备，我让刘宜春跟我去领几个。

傍晚时分，我领着提前完成任务的几个人去学校收拾住处，其他速度慢的学生还在慢慢地画着。

晚饭村庄准备了大白菜炖肉，大家一人一碗开吃。吃了会，我趁这机会跟大家交流一下绘画速度的问题。学生们除了那几个组合外，大都画得比较慢，这是因为学院派风格本身就是精雕细琢。饭后我领着大家分析了所有人的作品，让大家知道怎么样在保证质量情况下提高效率。

（叁）讨薪

一个月过去了，大家进度越来越快，刚刚结束本区任务准备去下一个区的时候我接到李远老师的电话。
“小陆带着你的队伍来胶州吧！”
“老师发生了什么事？那不是陈媛的人负责吗？”我觉得不对，赶紧避开其他人问李远老师。
“人都跑了！”李老师恨得牙痒痒，陈媛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招的人干了一阵子都走了。
“老师，我们队一直干得很好，您一定要保证他们的工资能拿到昂！”想到这些学生都没有跟陈媛公司签合同，包括我自己心里有点慌。
“放心吧！”李老师再次保证。

时间过得很快，我们画了一个又一个村庄，在十月底寒潮来临之前整个工程通过验收结束。三个多月的朝夕相处，我们队人员都成了好朋友，成员之间互相交流绘画经验。我没事的时候也帮着他们画，这期间我收获的不光是绘画经验和他们的友谊，我们已经磨合成为一个成熟的团队。

我们在奋斗过的每一个村庄、每一幅画前面合影，这里留下了我们这一百多天工作的成绩。在别的队伍都已解散回家的情况下，我们坚持到了最后工程的完工。最后两天，在我的带领下，大家一遍遍去找陈媛和李远老师讨要工资。

李远老师因为工程款还在跟陈媛闹着，在我的努力下，李老师给队里成员（包括我自己)都发了一半的工资。回到家后，我接到王宗峰的电话，原来大家分别前聚一下，请我吃顿饭。

饭桌上，我敬酒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最后告诉大家以后找工作一定要签好合同，防止这种就职陷阱。大家都过来敬我，感谢我给他们要到工资，虽然就给了一半，但相比别的队伍一分钱没给的要好多了！我喝了一杯又一杯啤酒，为没能给大家把工资全要到手惭愧！

最后分别的时候，我们在酒店里最后一次合了影，我含着泪跟大家一个个拥抱，别了！伙伴们！

（肆）后记

两年后，我邀请王宗峰秦雪来帮我的婚房画墙绘的时候才了解到队里人员的去向。画家村那几个不算，仍旧接着国外的活，画着低端的商品油画。除了王宗峰秦雪俩人还在坚持画墙绘，刘宜春俩人已经结婚，自己开了一个装裱店，卖些商品画。因为正规的原创作品卖不上价，根本没人买。还有一个女孩成了网上著名主播，每天在网上卖着各种化妆品，其他人包括我都已经丢下了心爱的绘画。有的卖保险，有的当了幼儿园老师，发展最好的一个在家里人帮助下开起了广告公司……唉！学美术的出路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