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和平农贸市场。路尽头,一只白色的花篮里,绿色的桃子,裹着一层灰色的绒毛,干瘪少汁的样子,桃子的主人是一个朴实的中年男子,黝黑的脸,蹲在花篮后,落寞地看着路人。看见我走上前,他一边理起刀子笨拙地削着桃子,一边说着:
“这桃子是自家种的,样子难看,但是味道好呢。”
说着递过来一块果肉,一尝,那酸酸甜甜有些涩涩的味道,像记忆中的那沟、那山、那桃。······
家门口,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沟,尽头是田野。
沟水清澈,岸边长满了青青的水草,随沟水流淌,荡啊荡。“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小沟的旁边有棵野桃树,春天时,几个小伙伴,抬着一个板凳,坐在桃花满枝的树下,一大盆的衣服被浆洗着,在“哗哗哗”的沟水跌落声中,在老牛慢悠悠地扭动着身姿、撞击出的铃声中,在骡子抬着头抖动着尾巴、发出的嘶鸣声消失在栅牛场的尽头,在一辆辆从城市开往农村、又驶出农村开往城市的汽车声中,一件件沾满黄泥巴和黄土的衣服在沟水中漂洗干净,被晒在锈迹斑斑的的铁线上,柴垛上,桃树上。
'衣服洗了一水又一水,沟水流了一年又一年,桃花开了一季又一季。
日子长长的,像对门山后面的群山,辽远漫长。
家的对面,是半刻山。
五六月的夏天,爬上石头咖旯上虫一样的山路,穿梭在茫茫的包谷林,飞机草,竹节菜,黑头尖儿,是猪崽儿最喜欢的肥绿,毒辣的阳光,和锋利的包谷叶,割裂着身体。
山坡上,一棵孱弱的桃树,迎风而立。浓绿中,露出点点红,像极了杜甫的那句“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映浅红”。野桃很难看,味道苦涩,却是最好的解馋食物,在满身疲惫、饥肠辘辘,依着满篮的背篓坐下,迎着山风,撩起衣角,擦上一个桃子,咬上一口桃肉,看云彩遮住了太阳,回味着酸酸甜甜涩涩的味道。
小沟旁的桃树,每年二三月,桃花一开,就盼望着吃桃子。粉色花瓣,黄色花蕊,在孩童眼里,是比玫瑰还美的花朵。如《题桃树》里说的“二月春归风雨天,碧桃花下感流年。残红尚有三千树,不及初开一朵鲜。”桃花凋谢后,枝头顶着一个个毛绒绒的果子。那时候,我每天爬在桃树上,看着桃子慢慢长大。一天一天,桃子由绿变白,白里泛着红时。吃桃子不用削,摘下以后在衣角上一擦,或者就着树下的沟水一洗,一口咬下去,红白相间的果肉,汁水不多,有点苦,口感略硬,但我觉得吃着很脆很甜。
一次,母亲赶集卖辣椒,答应给我买爱吃的香蕉。一个人在家的我,爬上桃树,一边吃桃子一边等着母亲归来。从正午到日落,母亲还没有回来,一肚子桃子的我,靠在树干上睡着了。母亲自责的说着,辣椒不好卖,收摊时四处找卖香蕉的,才发现卖水果的也回家了。
“我吃了很多桃子,我不想吃香蕉了。”我对憔悴的母亲这样说。
不知某年,野桃枯死了。
现在回想起来,野桃的味道很苦,给我的回忆都是甜蜜的。
怀念故乡的那沟、那山、那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