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

曾经少不更事,以为人生总得轰轰烈烈、波澜壮阔才会别有一番风味,后来几经风雨,才发现能在寒冷冬夜使我们回想起来心生温暖的,都只不过是当时的‘寻常’。

三四年级那会儿,我到外公家住了一段时间。他开了一间小卖部,我经常跟着他一起去那里。小孩学东西快,看得多了,我就可以帮他清点整理一下东西,有时他有事儿要出去一会儿,就很放心地让我代他看着铺子。一来二去的,我俨然成了那里的小老板。

从此之后,他把我带在身边时,逢人必定要兴致勃勃地把这件事拿出来夸耀我一番,赞我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云云。刚开始说时还有人附和,后来说得多了,别人都没有那个心情来理会了,只是敷衍几句了事。

当时年少,外公刚开始夸我时,看到别人认同,我既高兴又有点害羞,每天更卖力和他一起打点铺子。可是后来看到别人不冷不热的敷衍,我觉得有点难堪,有点埋怨外公的啰嗦,之后找各种理由不再跟着外公去小卖部。

后来经历了很多,经常是明明已经很努力去做了很多事,可是还是很难得到他人的认同,终于明白;若世界上有个人愿意真心实意地赞许你也许微不足道的小作为,讲起来时如数家珍,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而那个人,又该有多么地爱你。

小时候我们家并不富裕,日子过得很节俭。然而我却是个不体谅爸妈的人。有一次我的衣服破了一个超级大的洞,我本想扔了,可妈妈固执地要帮我缝。她的眼力不好,还是仍然很耐心地就着昏黄的灯光,深一针浅一针帮我把 衣服缝好,缝完之后还很对我笑了笑,很得意的神色。

我以为自己早该把这平常的小事儿给忘了。可是后来每当我有衣服破了个小洞想把它们丢掉时,总回想起那个夜晚妈妈在灯光下帮我缝衣服的情景,以及她的那个笑容。然后就翻箱倒柜找来针线,笨拙地把那个小洞缝好。

后来我终于明白,当初的那个夜晚,妈妈不和我说苦,是不想让我们年纪小小就有压力。然而她用这样一个温柔的方式,教会了我要学会节俭。

高中的时候我不小心被热水烫伤了脚,在学校极不方便。我的好朋友知道这件事之后,每次放了学就风风火火地往我教室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我去校医室换药,然后自己去打好了饭,帮我带到教室里,风雨不改。

后来因为一些误会,跟她几乎闹翻,可是后来我总想起有一次晚修之后,她照例扶着我去换药,那一晚的月亮,特别大,特别亮,特别圆。

当时只道是寻常。

我们都是普通人,都正在经历一些看起来寻常的事儿,并对它们不甚上心,甚至嗤之以鼻。直到很久以后,才发现人生中令我们常常回味的珍贵,都不过是我们当时以为微不足道的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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