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几天就是奶奶的生日了,想想每年回去几次,见到老人的日子也不算多。
奶奶是个传奇角色。七岁父亲去世,二十二岁和爷爷结婚,四十四岁生完第七个孩子,就吃斋了。六十六岁老伴儿去世,一晃,吃了四十四年斋,今年奶奶已经八十八岁了。奶奶常说,一辈子加起来,没吃过一斤的荤,却活了将近一个世纪。她常说,这辈子苦,下辈子就能享福了,我想这也是她长命安康的原因吧。
还有一个原因着实是因为奶奶能及时排解心中的苦闷。就近的事情是记不住了,年轻那些事儿每天能重复好多遍,有子孙满堂的自豪,有失去老伴儿的孤独,有晴天的快乐,和阴雨天的惆怅。加上耳朵听不见,眼睛也只有一边能模糊判别一点东西。时间长了,她就像一台古董收音机,不停的变换各种电台,一个人沉浸在过去的时光。
奶奶是不识一个字的,自己的名字也不会写,但为人慷慨有担当。年轻的时候是小干部,大家都服她。后来我爷爷的弟弟,我的叔公上山当土匪被抓,奶奶滥用私权将其释放,不仅头衔没有了,还惹了很多麻烦。但奶奶时常还是很自豪的说起这件事情,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后来听长辈说,这个叔公在他亲哥哥人生的最后一段抗癌旅程,都没前来探望,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年见死不救随其被枪毙,当然这都是后话。
说起奶奶吃斋的原因,有很多版本。我大伯说,是因为奶奶懒惰,贪吃还不想干活,以吃斋为名偶尔去寺庙里骗吃骗喝。家里十来口的公分都是爷爷一个人在干,家里没吃没喝也是家常之事,后来爷爷查出胃癌,说是奶奶罪魁祸首。也有说是因为奶奶做了一个梦,说吃斋能保一大家族平安顺利。当然,奶奶跟我说的是,当时生下第七个孩子,就是我五叔,一出生就是兔唇,一颗眼珠耷拉在外面。看了很多医生都不管用,后来在菩萨面前许了愿,以吃斋为报。果真实现,就顺从了天意。当然,我是相信我奶奶的。
奶奶对佛是非常殷诚的,于此,我是抱有一定的批判态度。记得上小学有一次我削铅笔,把大拇指给削了一个大口,看到了青筋色的骨头。我吓得都没哭就回家了。奶奶见状就把我拉到就近的一家庙里,嘴里念念有词,让我向菩萨叩拜一番,说着从烟灰炉子里抓了一把香灰捂住了我的伤口,我当然是非常感谢我奶奶,回家就安心的睡着了。当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手肿的跟蹄子一样,去医院洗伤口,被医生骂了一早上。现在手指的伤口还是黑黑的一条道。
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受一些佛学熏陶,略微明白佛家感念,看解人生苦闷,开化许多。但我觉得奶奶天天诵经念佛,向如来佛观音菩萨祈福,在我看来完全是在搞菩萨崇拜。比如,佛学教导我们,佛不是指某一尊菩萨,而是存在我们每个人心中,只要心中有佛,修身养性,每个人都可以成佛。佛家教导我们“色即是空,空既是色”一切都是虚无幻影,要看透真相,放下不舍。这是一种修为,一种境界。当然这些我是万万不敢跟奶奶说的,说不定是我自己理解肤浅,毕竟奶奶吃斋四十四年了。
当我永远谨记奶奶教导我的一句话,“人在做,天再看”。人要做到问心无愧,才能自由自在的活着。希望奶奶长命百岁,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