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一放寒假我和妹妹就开始拼命赶作业。我们每天对着厚厚的寒假作业本埋头写个不停,从不觉得累。有时候父母亲实在看不下去,就赶我和妹妹出门去和伙伴们玩耍。可是,没过一会,我们又回来了,继续在房间里奋笔疾书。所以,通常情况下,我们都能在年前完成所有作业。我们如此“勤奋”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在过年的时候可以撒开了的玩。那个时候总觉得过年是世界上最重要,也是最开心的日子,因为有那么好玩的事,有那么多好看的衣服,还有那么多好吃的东西。
年前一周,全家人就开始忙上了。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大扫除,父亲抬着长长的扫帚仰着头认真清扫天花板。母亲则搬来凳子,仔细的擦着每一扇窗户。我和妹妹一会跑过去给母亲递抹布,一会又跑到父亲面前,央求着试试他手里的长扫帚。中午阳光正好,洗过的床单、窗帘一溜的挂在院子里,空气里满是洗衣粉淡淡的香味。
年前两天,妹妹、表妹和我提着小提篓和一群小伙伴上山去采松针,林间小路上洒满了我们欢快的笑声。年二十九,家家户户开始忙活着做团子糕。乳白色的米粉团被揉成一个个小圆窝,然后各式的馅料,豆沙、藕泥、茴香、蒜苗等一一被包裹在里面。忙活了数个钟头,第一锅团子糕终于出锅了。揭开热气腾腾的蒸锅盖,小巧精致、形状各异的白色团子糕挨个的躺在蒸笼里,一阵诱人的米香味扑面而来。记得有一年,母亲尝试往白色的米粉面团里加了紫米面。当揭开锅盖的时候,母亲先是惊呼一声,随后又大笑起来。我们都惊讶的看着母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后来,走近锅前一看才发现,原来,加了紫米的团子糕蒸熟之后变得黑乎乎的,乍眼一看还以为锅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呢。
年三十是最忙的日子。一大早外公就会来催我们起床,开始为年夜饭做准备。一整天大人们都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我们几个孩子也不闲着,净在一旁添乱。后来,为了让我们几个孩子也能参与到年饭的准备中去,外公规定全家不论老幼每人必须准备一道菜。外公的提议激发了表妹无限的创作热情,而我和妹妹却每次都作弊,让父母亲为我们代劳。(或许这多少可以解释为什么我和妹妹两人到现在都不太会做饭。)下午四点刚过就有人家陆续响起了鞭炮声,这是地方风俗,家家吃年夜饭前都要放鞭炮。每次鞭炮一响外公就坐不住了,他不时到厨房里催促,深怕落人之后太久。大约五点,客厅的地板上铺上了一层松针,一碟碟的菜肴被摆在了绿油油的松针上,很是好看。最后,舅舅点燃了那一长串挂在外婆家荔枝树上的鞭炮。在“噼噼啪啪”的声响中,一大家子人在松针上席地而坐,热热闹闹地吃着旧年的最后一餐。
年初一是孩子们最期待的一天。一大早,家里的孩子们就穿着新衣去给长辈们拜年,心心念念着大人们手里的压岁钱。一一拜过年之后,我们一群孩子就围在一起,迫不及待比起谁的零钱包最鼓来。下午四点左右,家里挤满了化妆的孩子和大人们。大家都在为村子里一年一度的文艺汇演做最后的准备。大人们总嫌我们这群孩子太吵,所以早早给我们化完妆就赶我们出门了。可是,每到临演前,男孩子们脸上的妆都被他们脸上的汗水弄花了,所以大人们又一边埋怨一边给他们补妆。在一阵欢快的锣鼓声之后,演出终于开始了。
大年初二是扫墓的日子。一大早一家人吃过早饭就出发了,到达墓地才不过九点。一到目的地大人们就七手八脚的忙活起来,我们一群孩子则在墓地边上的空地上玩起老鹰捉小鸡。待大人们生起了火,他们就带着我们一起在山间寻觅野菜和野果。中午,在温暖的阳光下,我们一家人在草地上野餐。每个人的脸颊都红扑扑的,不知道是因为被阳光照的还是兴奋的缘故。晚上,在外婆家,外婆早早烧了炭火。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我们就围坐在火堆边上边烤肉边聊天,天空中是耀眼的焰火。
小时候的过年有着浓浓的年味,似乎每一天都过得那么快,每一分钟都充满了欢笑和期待。
现在离除夕只剩一天,我坐在客厅里,对着电脑“噼噼啪啪”的敲着键盘。窗外时而传来一声声的鞭炮声或一阵阵车鸣声,曾经那熟悉的吵闹声和欢笑声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那熟悉的年味也不知去了哪里。从前的那种难以抑制的欢欣和兴奋早已不见了踪影,是否是在成长的路上,我们把那些快乐一不留神就给弄丢了呢?可是,我们会把它们遗忘在了哪里呢?我们曾经那样珍视的节日,曾经数着指头期盼的日子怎么就突然变得如此平常,不再令人向往?我们以为会一直期待下去的,我们更相信那份执着会一直陪着我们长大,甚至到老。可是,是否是我们太视之为理所当然,所以,直到我们把它丢了这么久,才像回过神来一样开始慌乱地四处找寻?可是,这一路我们已走得这么远,又怎么能找得回那些遗落在路途中的美好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