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阿帕拉契亚(十六)与川普“粉丝”的对话

第十个到达哈珀渡口的霍比特人
山地之家
身残志坚的健行者Kibs
路标

大家好,我是简书作者霍比特人,是一名简书签约作者,也是一个徒步旅行爱好者,我曾花了145天徒步4200公里。对我而言,行走是一种燃烧生命的形式。同样写作也是我记录人生经历的一种方式。很荣幸在简书版权的帮助下,我的这些经历写成了我的第一本书《4200公里的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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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untry Road Take me Home,

To the Place I belong,

 West Virginia, Mountain MaMa

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 

by塔菲·丹诺夫、比尔·丹诺夫、约翰·丹佛”


谁家的大宅院
烂路
山南多厄河
哈珀渡口国家公园
斯多特尔学院
国家公园管理局第一任局长斯蒂芬·玛瑟纪念碑
火炮
本顿·莫凯纪念牌
哈珀渡口到了

4月9日中午,弗吉尼亚基斯垭口WV9号公路,一个矮个中国人大步走在公路路肩上。汽车飞驰而过,那呼啸声似乎在尽情地嘲讽这个“流浪汉”。

他黝黑的圆脸上汗渍混着尘土,胡子肆意生长。中国人双手握着破旧的登山杖,戴着一顶带布帘的遮阳帽,上身穿着一件被汗渍浸得发白的蓝色T恤,右袖口被烧穿了,只剩下几屡残破的布条,下身穿着一条蓝色秋裤,外面套着去掉裤管的两截裤,脚上穿着灰色的羊毛袜子、迈乐牌徒步鞋,鞋上还套着蓝色花纹的“Dirty Girl”绑腿,身上散发着属于流浪汉的怪味。

流浪汉就是我,绰号“霍比特人”、徒步帕拉契亚山径的健行者。 此刻离此次旅行经过的第五个州西弗吉尼亚不过6英里。 我昂着头,兴奋、自豪,仿佛正与厄尔·沙弗尔、爱玛·哥特伍德等历史上最伟大行者同行。我做到了很多美国人做不到的事。

我在甜水泉杂货店点了一大份烤鸡肉三明治、一瓶可乐,走到店外靠着墙坐下来,大快朵颐起来。两个背包客了走过来,冲我打招呼。

“我们从哈勃渡口到山南多厄去。”

“前方路况怎样?”其中一个人问道。

“不错,好好享受下’过山车’,”我微笑着回答道。

两个人很疑惑,但我心里得意,我知道他们会明白我的意思。

接下来6英里依旧令我痛苦无奈。爬上劳顿高地名,眼前却是荒草枯杨。大大小小的碎石块堆积在平坦的山顶,让人无法下脚。技术上说,这里并没有山径。唯一让我知道方向的只是那2英寸宽6英寸长的白色长条路标。有时候它隐藏在大石头上,有时候它出现在树干上,就像和我玩捉迷藏。

据说南北战争时,约翰·莫斯比指挥南方游击队在这里痛击了科尔将军的波多马克-马里兰第一骑兵旅。我不禁疑惑为这不毛之地,是否值得。我的耐心被一点点磨平。 脑子里浮现着各种脏字诅咒我脚下的路。 

在劳顿高地尽头,一道断崖切断平缓的山坡,山南多厄河正吟唱着属于自己的诗篇,歌声浑厚响彻山谷。 河对岸便是西弗吉尼亚州最东端的哈珀渡口国家历史公园。跨过山南多厄河大桥,我回头向弗吉尼亚说声再见。爬上山坡,穿过一片漂亮的公寓楼,我来到西华盛顿大街和斯多勒尔大街角的阿帕拉契亚山径协会(ATC)办公室。

工作人员热情地在我的山径护照上盖上两个纪念戳,然后拍照。几分钟后,我的照片被收录在2019年健行者名册上,编号是十。也就是说,我是2019年第十个从斯普林格山到达哈珀渡口的健行者。  名册上还有“T-rex”和“Hawk”的名字,编号是八和九。半个小时前,他们越过波多马克河进入马里兰州的姗蒂·胡克。

晚上,我住在小镇西头的茶马客栈,大床房干净整洁,可以洗澡,还有很多免费食物,但洗衣服要收费。早晨管理员还会提供一顿简单的早餐。 我的状态不太好,从昨天到今天,崎岖的山路给我的膝盖留下了痛苦记忆。第二天早晨,我的膝盖没有任何好转。虽然在弗吉尼亚已经休息了很多天,虽然我必须必须保持持续行走的节奏,但此刻我感到疲劳,决定再休整一天,给膝盖放个假。

华盛顿大街
教堂
市政厅
曾经的火器作坊
茶马客栈
茶马客栈
石墙·杰克逊的指挥部

哈珀渡口是一个虎踞龙盘的战略要地。1783年10月25日,托马斯·杰斐逊和女儿到费城旅行,途径哈珀渡口。他曾感叹感叹哈珀渡口是有自然界最壮观的景色之一,值得人们远渡大西洋而来。

它位于波多马克河和山南多厄河交汇处。山南多厄河南岸是弗吉尼亚州,波多马克河北岸是马里兰州,沿波多马克河向东顺流而下30英里处便是首都华盛顿,向西逆流而上穿过阿帕拉契亚高地就可到达俄亥俄河谷。沿山南多厄河向南,可到控制山南多厄河谷。巴尔的摩-俄亥俄铁路和温切斯特-俄亥俄铁路在此汇聚。

1677年,托马斯·科派珀(Thomas Colepaper)被英王查理二世任命为弗吉尼亚执政官,并赐给了他波多马克河沿岸的大量土地。后来的哈珀渡口就是他的私产。这位保皇党最大的爱好是横征暴敛,从弗吉尼亚财政部拿走了9500英镑。殖民地人民忍无可忍,揭竿而起。他很快灰溜溜地逃回英国。

后来科派珀死在情妇怀中,他的女婿苏格兰贵族托马斯·法尔法克斯继承了遗产。这个纨绔子弟靠殖民地的佃租供养他的特利兹城堡,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1733年,彼得·史蒂文斯在被称为“The Point”(位于波多马克河和山南多厄河之间三角洲的最东端)的地方开设渡口,为来往与马里兰和弗吉尼亚的旅客提供摆渡服务。

14年后,德国移民罗伯特·哈珀认为这里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便花30坚尼从斯蒂文斯手里买下渡口经营权。1751年,他又从法尔法克斯手里买下126英亩土地。他的所建立的小镇被称为哈珀渡口

乔治·华盛顿担任波多马克公司主席,在中大西洋水系修建船闸与运河。某次路过哈珀渡口,他也注意到哈珀渡口的战略价值。于是,华盛顿家族的许多成员都迁居于附近。1796年, 美国联邦政府从罗伯特·哈珀手中购买下所有土地,兴建哈珀渡口兵工厂。这个兵工厂和马萨诸撒的春田兵工厂成为当时美国唯二的兵工厂。著名的M1819 浩尔步枪就诞生于此。

真正让哈珀渡口名垂青史的是约翰·布朗起义。约翰·布朗是康涅狄格人,其父是制革厂老板(他的学徒名叫杰希·R·格兰特,也就是内战名将、后来的美国总统乌利塞斯·格兰特的父亲)。父子俩都是激进的废奴主义者。约翰·布朗认为废奴主义者说得多,做得少要真正解放黑奴,就必须使用暴力。他曾经组织游击队在堪萨斯袭击奴隶主,还暗地里帮助黑奴从南方逃亡北方。

1859年,他带领21个战士(其中包括3个自由黑人、1个解放的黑奴、1个逃亡的黑奴)袭击哈珀渡口兵工厂。他想武装附近的黑奴,进而在南方掀起推翻奴隶制的革命。然而当地的黑奴并没有加入他的队伍。

讽刺的是起义者开的第一枪击中了名叫海伍德·舍菲德的自由黑人。枪声引起镇上约翰·斯泰瑞医生的注意。他在外出查看时起义者相遇。起义者竟放走了他,他连夜跑到临近查尔斯城的教堂拉响警报。很快约翰·布朗等人被当地民兵和市民堵在一座工程房中。

罗伯特·李中校奉命带领86名海军陆战队穿着便衣来到哈珀渡口。短暂的谈判失败了,李下令开火。约翰·布朗等人被逮捕。很快他以颠覆弗吉尼亚的罪名处以绞刑。

尽管在建国之初,杰斐逊已经意识到解放黑奴是历史必然。但在利益的驱使下,美国社会对蓄奴制采取鸵鸟的政策。19世纪上半叶,种植园主控制了国家,为了让奴隶制苟延残喘而竭尽所能。但19世纪中叶,这场看似闹剧的起义却激起南方与北方关于蓄奴隶制的大讨论。

从约翰·布朗被绞死的那一刻起,美国人民不得不正视奴隶制在美国的前途。仅仅两年后,南北战争爆发。南北双方对哈珀渡口展开激烈的争夺,小镇前前后后曾8次易主。至今城中还可看到南军名将石墙·杰克逊的指挥部。最终南方战败,奴隶制走进了历史的坟场。 

哈珀渡口成为黑人解放运动的圣地。1906年,黑人学者W·E·B·杜波依斯在哈珀渡口召开亚加拉运动第一次黑人会议,他还在哈珀渡口建立了一所黑人学校,直到1955年才停办。1944年,美国国会批准建立哈珀渡口国家历史公园。

哈珀渡口是美国历史的遮羞布。在民主与自由的旗帜下,是黑奴们的血泪史。在南方的阿帕拉契亚山地,已很难寻觅到奴隶制的蛛丝马迹。 但在山南多厄河谷的北端,却真实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在山地之家吃早餐
19世纪的奴隶主的家
健行者小屋
山地之家
我们的厨房
我的床铺

时间跳回4月8日,我刚刚告别山南多厄,在山地之家客栈度过轻松的夜晚。老板丽莎和斯科特夫妇精心打理着这栋历史地标。 砖石建成的白色二层小楼古朴、内敛、低调,处处透着老南方绅士气定神闲的风度。

180年前它属于一个拥有25名黑奴、500英亩土地的奴隶主。丽莎依旧珍藏者主人小女儿的日记。透过文字,我仿佛置身于泰拉庄园

我看到郝思嘉正在对镜贴花黄,幻想着和艾希礼的美好未来。她的父亲正纵情跃马,宣泄着爱尔兰人对土地的挚爱。然后他们的岁月静好背后是黑奴的血泪。 如今袅袅炊烟已不属于奴隶主。老南方的繁荣与罪恶只保留在女孩的日记中。

丽莎和斯科特有徒步阿帕拉契亚山径的经验,很懂健行者们的需求。背包客小屋是主楼旁的一栋不大的木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让然感觉十分安逸。

丽莎做的早餐简单而美味。法国吐司、橙子、咖啡、果汁、煎鸡蛋、培根都是我最喜爱的食物。丽莎很乐意和住客们讨论这座房屋的历史。她不讳言奴隶制是美国的污点,也反对用隐瞒历史美化奴隶制。 她说坦然面对自己的问题和缺点是值得美国人自豪的品质。

这栋历史地标激起了我对弗兰特罗亚尔(Front Royal)的兴趣,我觉得再花一天时间看看这座城市。弗兰特罗亚尔是山南多厄国家公园的北大门。

1744年,弗吉尼亚殖民者通过《兰开斯特协议》从易洛魁人手中得到山南多厄河谷,并以此为跳板逐渐渗透到阿帕拉契亚山以西的俄亥俄河谷。

 1754年殖民者在河谷北部建立殖民据点勒霍镇(LeHawTown)。牧羊人、船员、探险家、皮毛商人汇聚于此,城中到处是寻欢买醉的酒鬼,因此有了地狱镇的名号。1788年,这座城市改名为弗兰特罗亚尔。关于“弗兰特罗亚尔”这个名字来历,有三种说法。

一种说法是:当时市民广场种着被认为是英国王室的象征的橡树,所以也被称为皇家橡树(Royal Oak。民兵常在广场操演。带头的中士总会喊:“Front The Royal Oak ”。时间长了就变成 “Front Royal”。

第二种说法是:美国独立战争时期,城中的爱国民兵接头的口令是“Front”,而回答的暗号是“Royal”。时间长了,人们管这儿叫“Front Royal Camp”。 

第三种说法则认为:这个词来自于法语“Le Front Royal”,意为“不列颠边境”,是当时活跃在俄亥俄地区的法国皮毛商人对山南多厄河谷称呼。

一个城市的名字最能反映他的历史。美国人一直有种天命在我的执念,他们相信北美大陆最终属于美国。七年战争之后,英王查理二世以阿帕拉契亚山为界,以西是原住民控制区,严禁殖民者越过阿帕拉契亚山进入俄亥俄河谷。

 1607年到1803年,花了近200年才越过阿帕拉契亚山,奔向太平洋的第一道难关。弗兰特罗亚尔一直处在文明冲突的最前沿。

法院大楼
美国独立战争纪念碑
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纪念碑
911纪念碑
南北战争纪念碑
市政厅
教堂
市民广场

约翰莫斯比的营地
路标
路边野花
我和“T-rex”
黑熊花园客栈
山径
过山车路段
麦兰花
护路者,80岁的Trailboss
过山车
弗吉尼亚沃野

告别山地之家,山径在荒野和田园之间穿梭。越过阿石比垭口,天空下去细雨,然后又是半英里1千英尺的陡峭爬升。路边上有块牌子写着请享受过山车路段 Roller Coaster’by 山径老板(Trail Boss

这是一段极为枯燥、无趣、难行的路。山径在2,3米深的陡峭壕沟里穿梭,就像坐过山车一样。地面上堆满了碎石片就像长出无数把锋利的刀刃一样, 让我无处下脚。

天色渐晚,小雨依旧。我走得缓慢。如果照这样的速度,恐怕今夜没法赶到“黑熊书房客栈”。膝盖也很不争气,越走越疼。磨裆的老毛病也犯了。我只好沿着一条森林土路走,希望可以搭到顺风车。

 一路往高地爬去,尽头是一条繁忙的公路。 两侧都是现代化的工业建筑。岔路口一道电子大门前上竖着写着“Mount Weather National Emergency Centre ”的牌子。时不时的还有车辆进出。

我站在门口,试着搭车。一辆车从大门里驶出来停在我跟前,跳下车的是一个荷枪实弹的保安。

“你有身份证吗?”保安走到我跟前,打量着我,说道。

“护照可以吗”?

“请给我看下,”这位保安倒还算客气。

我掏出护照交给他。保安拿着我的护照走回车里。我很忐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登记?查案底?他会没收我的护照吗?联想到这几年中美交恶,我想我有麻烦了。

漫长的5分钟后。保安从车里钻出来,再次走到我跟前。 “ 你是哪里人?”他继续着那种严肃的口吻。

“我是中国人。”

“你来这里干吗?”

“我是健行者,正在徒步阿帕拉契亚山径,”我回答道。

听我说到阿帕拉契亚山径,保安脸上泛出一丝笑意。

“你从斯普林格山出发的?”他问道。

“是的,先生,我打算去缅因、卡塔丁山。我想搭车去黑熊花园客栈。”

“干得漂亮,伙计!你真了不起!但这里是国家机密,你不能站在这。如果你想搭车,请往前走2英里,那里没有摄像头。旅途愉快,祝你好运!”

他把护照交还到我的手上,然后驱车离开。一场风波就这么有惊无险的结束了。我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他让我离开意味着什么?我会不会被跟踪?会不会被驱逐?也许明天警察就会来到我面前指控我是间谍。然后我将被秘密送往关塔那摩监狱。根本没人知道我来过这里,也不会有人来救我。各种奇怪的想法在我脑子里闪来闪去。

可我只是一个来中国的健行者,有自己的尊严,不会承认任何虚假的指控让自己和自己国家蒙羞。 就在这样的思绪中,我冒着细雨在公路上走着,膝盖的疼痛居然减轻了。

只走了1英里,一辆车就停在我跟前。难到FBI这么快就找上来了?我紧张地盯着这辆黑色越野车。车窗拉下,司机带着墨镜,身材壮硕,西装革履,还真有点联邦干探的派头。

“伙计,你去哪?你是健行者吗?要去卡塔丁山?”他高声问道。

“是的,先生,刚才我在那边门口搭车,但警察说我不能站在那儿,所以我正在向前走。”我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我的奇遇。

大哥晃了下头,招了招手,“上车来,我送你”。

我喜出望外,一边说着“抱歉,我的包太脏了!”一边跳上车。

“忘问你要去哪?”大哥这才想起来问这个关键的问题。

“你知道’黑熊书房客栈’吗”?

“没问题。我就住在前面。离黑熊书房客栈有几英里远”。

我为自己麻烦到了他而有些羞愧,“真麻烦您了,耽误您回家”。

“没事,刚才警卫拿步枪了吗?”大哥问道。

“只带了一支手枪。 我有些紧张,不知道是不是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呵呵,别紧张,他们只是例行公事而已。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几年前还不是这样。”

大哥把我送到黑熊花园客栈。客栈由ATC运营。管理员白天另有工作,下午6点半后才开门。大床房床位、一张披萨、一份冰激凌、一瓶可乐,自助烤薄饼早餐,一共30美元。

我洗了衣服,又洗了澡。 “T-rex”和“Hawk”也到了。另外一位“Youtuber”“走错路(Wrong Way)”和我们会师。听说我被磨裆困扰着。走错路先生送从“Hiker Box”里翻出一盒“Bodyglide”(凡士林)送给我。说这是治疗磨裆的神药位素昧平生的老哥刚见面就帮了我大忙。

石墙杰克逊曾在此俘虏了12000名联邦军士兵
乡村酒店
兵工厂旧址
烤鸡,最爱的晚餐

同住在茶马客栈的老大爷呻吟咳嗽了一晚。我甚至以为他是个瘾君子。本来有些烦躁的心绪更加无法宁静。镇子里似乎只有我一个背包客。孤独的我无法重新回到熟悉的荒野。一种迷茫萦绕在心头。

 4月10日,我告别茶马客栈换到镇中心的乡村酒店再住一晚。 酒店依然保持着19世纪中晚期的原貌,价格略贵,但别有一番情怀。

镇子上没有杂货店。我必须坐巴士到十几英里外的沃尔玛。但即使乘坐下一班,我也只有几分钟的时间购物。 年轻的管理员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困难,她问道:“你需要帮助吗?”

“我需要去一趟沃尔玛买些补给。我还需要一瓶万金油,因为我的膝盖很痛,但我错过巴士,”我并没敢期待太多。

“不用担心,我会想想办法的,”女孩爽快地答应了我的求助。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走进酒店,和女孩坐下来,拿出一叠账目,清点着什么。

“你想去沃尔玛?我可以顺路带你去,但你只能自己坐巴士回来,”老太太清点完账目,走到我身边问道。

“就这样说定了!”

我们的越野车穿过古朴的小镇。高速公路在平原沃野延伸。老太太名叫凯琳,是乡村酒店的老板。她边开车边打量着我。 

“你是哪里人?”

“我是中国人。”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对川普总统怎么看”?

我看着窗外的景色,漫不经心地说道:“说实话,我觉得他是一个麻烦制造者!”

她对我的答案不置可否,继续开车。几分钟后,她突然开口说道:“好吧,我是他的支持者。”

“不好意思,虽然这是美国的事情,但我不得不说,对于中国来说,他确实是个麻烦!”

尽管我需要她送我去沃尔玛,但我还是直率地告诉了她我的看法。

“好吧,我可以告诉你我支持他的理由。”

显然凯琳并不那么确定自己是正确的,与其说她想说服我川普是个理想的总统,倒不如说是说服自己。

“好的,太太,我很愿意听您的观点。”

为了不让她把我扔在高速公路上,我表现出一副很愿意倾听的姿态。

“你知道美国有50个州,每个州有2两名参议员,参议院的权利比众议院大得多。我不认为他们能够维护州民的利益。议员们只是一群蛀虫,那些来自纽约、波士顿、洛杉矶的’大人物’不会在乎我们西弗吉尼亚的”。

“我不认为两个参议员能代表我。我不了解他们。 你知道,我认识我的市长、市议会的议员。他们是我的邻居,我对他们很放心,但我不相信联邦政府”。

凯琳滔滔不绝的说着,但她的解释似乎和川普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我觉得川普是个好总统,他做的很对,他是宪法的维护者。她给我们减税。不管你的政治观点是什么。但我想你肯定同意:如果你诚实劳动,经营自己的买卖,为社区服务,就应该生存下去。政府不应该抽那么多税”!

虽然她依然没有说清楚为什么说川普是宪法维护者,但我至少明白了她想表达的观点。我已经到达沃尔玛,关于川普的对话就此戛然而止。

美国的民居
民居
奢侈的木屋
木屋也有凉亭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人类固有的法则。 这种刻板的思维方式往往忽视大群体下的个体差异。自从纽约地产大亨在争议声中竞选成功美国总统,围绕他的争吵就从未断过。这些争吵在这位争议人物推波助澜下不断发酵,变成一场贴标签排队的无下限游戏。

 反对他,你就是白左、无政府主义者;支持他,你就是种族主义分子、红脖子、乡巴佬。凯琳不是那种典型的川普“粉丝”。至少她没有为难我,也热心为我提供了帮助。 我想她本质上是一个好人。

人类经过两次世界大战终于吸取了一点教训,学会用合作、发展的眼光看待分歧。但在21世纪第二个十年的尾声,世界又回到百年前动荡的年代。 如何弥合愈加分化的社会,如何理性沟通再次成为无法回避的课题。此刻的美国,作为旧世界秩序的核心正处在撕裂与极端的边缘。一如19世纪中叶的西弗吉尼亚,美国人民需要作出抉择,无论向左还是向右。

西弗吉尼亚位于蓝岭西岑的岭谷区和阿帕拉契亚高地,全境都是崇山峻岭。最初的主人可能是被称为圆丘文明的原住民,但他们在17世纪前就神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苏族人。 河狸战争中,易洛魁人与英国殖民者并肩作战击败法国殖民者。阿帕拉契亚高地和山南多厄河谷成为易洛魁人的战利品。苏族被赶出这一区域。之后一部分肖尼人、切诺基人也来此定居。

但殖民者并未要和原住民分享这片土地。弗吉尼亚殖民者通过金马蹄远征开始染指这片山地,紧接着宾夕法尼亚的德国移民与爱尔兰裔苏格兰人不断迁入。最终原住民被迫再次西迁。

殖民者散落在阿帕拉契亚高地各处,进而越过阿帕拉契亚山来到俄亥俄河谷和肯塔基定居。他们试图在阿帕拉契亚高地、俄亥俄、肯塔基建立新的殖民地韦斯西法尼亚。查理二世将肯塔基和俄亥俄还给原住民盟友,又把阿帕拉契亚高原的土地赐给帮助他复辟的保皇党。

因为地理环境的不同,西弗吉尼亚的政治、经济、文化与东弗吉尼亚差异巨大。西弗吉尼亚不适合大种植园经济。德裔移民和苏格兰裔-爱尔兰人多是自耕农和作坊主。政治上,他们受到东部大种植园主的压迫。

大种植园主通过设置财产障碍限制自耕农的投票权,却将黑奴数量算进人口。这样在代表权上获得优势。因此,西弗吉尼亚各县都痛恨贪婪的种植园主,反对奴隶制,希望从脱离弗吉尼亚的控制。

东西弗吉尼亚的矛盾在19世纪中叶达到顶峰。1861年4月,弗吉尼亚议会投票宣布退出联邦。来自西弗吉尼亚的49名代表中30人表示反对。紧接着,这些代表在维林(Wheeling)开会。会上代表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应该立刻独立,另一派认为应等待弗吉尼亚公投的结果。

最终代表们达成一致,如果弗吉尼亚脱离联邦,西部各县将于611日再次开会决定西弗吉尼亚的前途。

5月23日,弗吉尼亚全民投票通过退出联邦的议案,三分之二的西弗吉尼亚居民投了反对票。6月11日,在第二次维林会议上,代表们以弗吉尼亚公投没有达到有效人数为由,拒绝承认公投结果。

619日,西弗吉尼亚人在那个动荡岁月作出抉择,通过重组州政府的法案,选举法兰西斯·H·皮尔邦特为州长。这样就出现了两个弗吉尼亚州政府。1863年,林肯总统同意西弗吉尼亚加入联邦的申请,西弗吉尼亚就在战火中诞生了。

阿帕拉契亚高原蕴藏着丰富的煤矿、盐矿、和石灰岩资源。 同时又是连接东西部的交通要道。战后的弗吉尼亚经济一度颇为繁荣。然而进入20世纪晚期,随着美国经济转型,西弗吉尼亚的工业迅速衰退,人口也跟着锐减,成为经济最落后的州之一。

近几年,西弗吉尼亚的政治光谱发生巨变。2016年,西弗吉尼亚首富詹姆斯·康利·加斯蒂斯二世代表民主党击败了共和党候选人成功当选西弗吉尼亚州长。几个月后,他便宣布退出民主党转投共和党。原因只有一条:民主党的环保政策对西弗吉尼亚矿业造成致命的打击。而煤矿正是其家族的支柱产业。这不仅是这位西弗吉尼亚首富选择,也是西弗吉尼亚人民的选择。在当年的总统选举中,西弗吉尼亚投向共和党。

川普当选总统后,立刻放宽对煤炭开采的限制,西弗吉尼亚似乎重现生机,但事实并不简单。煤碳这一夕阳产业并不能拯救西弗吉尼亚。闭塞的西弗吉尼亚缺乏活力。有想法的年轻人远走他乡,剩下的居民除了挖煤、或是参军外,没有其他的生路。

煤炭开采带来的环境污染给当地人民带来灾难,很多矿工因为尘肺病而致贫。奥巴马的全民医保减轻了一部分底层人民的经济负担。但其激进的环保政策又让这些底层人民丢掉饭碗。那么他们该如何选择呢?无论选谁,他们都是输家。

客栈老板凯琳并不是坏人,她是个希望靠劳动养家糊口的普通人。来自纽约的地产大亨恐怕并不真的代表她的利益。 他也不是所谓的宪法维护者。但凯琳没并有太多的选择。大瘟疫时代已经到来,凯琳会如何看待4年前的选择呢?又如何为下一个4年作出选择呢?这个问题不仅困扰着她,也困扰着所有美国人。甚至困扰着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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