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柳萱,父亲叫王元宝。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便没有母亲,父亲说,她走了。他在说这话时,脸上总是充满对过去的回忆,和一点,悲伤……
父亲带着我云游四海到处行商,各地风俗语言皆不相同。而到了十岁那年,我们在王家村住了下来,父亲愈发的忙。
院子里只有我一人,我自娱自乐,打了一盆水玩,水中有我清晰的倒影,鹅蛋脸,肤色白皙,两颊上尚有婴儿肥,但弯眉不描而黛,双眸雾蒙蒙,如同隔着远山的湖泊,水光潋滟,一眼望不到底,唇色如熟透的苹果,深红,色泽有些暗。
父亲好像也发现我不同于此地村民的外貌,告诫我不要轻易出门。
我有些遗憾,村里的孩子都有一双明亮的眼睛,我仿佛能看见满天的星辰都倒映在他们眼中,美不胜收。
两年后,父亲带我回到了长安,是的,回到长安。尽管我不明白为什么当时我会用到“回”。
之后,父亲变得严厉起来,他给我找了一个管家,每个月安排了满满的课程和活动。尽管他每月伊始还是温柔地和我说话,可有些事情,还是不一样了。
我开始学舞蹈,学礼法,学文学,学书画……这一切都要银两。哦对了,父亲是一个小小的侯爵,每年的俸禄有两千五百两。但架不住流水般的银两花出去,为了维持家中的收支平衡,我学着做一个长安城里的大家闺秀的同时,还去育幼堂去私塾赚取银两。
第一个月的时候,我认识了柳云瑛和杨小环,这是我的两个小伙伴,也是直到最后仅有的两个小伙伴。
我的管家,唐哲修从第一天开始就对育幼堂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有一天送我去育幼堂时,说着我听不懂的话:“没想到古人也有幼儿园的概念……”我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一直都是这样奇怪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在心里转了一圈,我也就忘了。
六月中旬,我在树上发现了一只鲤鱼,父亲说养在水缸吧,唐哲修不知从哪给我拿来一个瓷盆,我便每天给它投投饵料,有时跟它说说话,我也不介意它不会回应我。
七月初,我去皇宫门口找侍女姐姐玩,路上遇到一个人,他自称是宫中的侍卫李四。很拙劣的谎言,但我没有揭穿他。
后来呢,后来时间就快起来了。
我将每一天变成了一年,两年…直到我回到长安的第四年,四月。
那天我在街上,心里盘算着下个休息日该看书还是出来玩,忽然有一人撞上了我。我被撞的倒退了两步,还没等我抬头看清是谁,对方却急匆匆留下一句小生赶着考试日后再赔罪就只留下一个背影离开。
我有些茫然,但更多的是愤怒,撞了人就这么跑了,甚至不问问要向谁赔罪,只不过是客套话而已!
但是从那之后,我上文学课就更认真了,在我想来,当我在长安城里真正扬名之后,撞到我的人也许就能找到我了。
只不过任谁掐指一算也想不到我和他这么快又见面了吧。
五月,我去看龙舟赛,竟然遇上了撞我的人。若问我如何认得出是他,当然是因为他的衣袍,浅绿发白,一看便是经常浆洗。不同的是这次他手上拿了一把折扇。
大约是十二岁以前游商的日子对我影响太深,我有些讨厌文人,过分迂腐。父亲经常告诉我,只有商业发达唐朝才能富强,我懵懵懂懂,却也让这种想法在心里扎根了。而对商人拿到通关文书多加阻挠,甚至不经意露出蔑视之意的文人,就足以令我讨厌了。
我悄悄站在他身边,他似有所感,转头看向我,我对他笑了一下,不过我的笑并不能算是友好,成果就是我在他脸上看到了惊愕。
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我长长一揖,正式向我赔罪了一番。我有些不适应,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揖礼。
我和他一起看了接下来的龙舟赛。我讶然发现他极有涵养,谈吐文雅,博学多识,比起我月月在大明宫见到的官员也不逊色。而且在对风土人情上也有自己的见解。若说知识渊博是文人本份,那么风土人情,不是如我和父亲一般四处行走,是绝不可能如此了解的。
分别时他恍然想起尚未自我介绍,他说,在下南宫让,如今住在白马寺厢房,他日若小姐肯赏光一访,在下必定好好给小姐赔罪。
我笑出声,文人果然还是文人,咬文嚼字的。